北方的深秋,夜晚来的极早,晚饭吃了天就黑下来了。她喜欢在晚饭后去散步,走出家门,外面的夜晚被周围的灯光照亮,没有她想象中的黑。
街道上人不多,空出来的地方让灯光照着,有的发黄,有的发白,还有的发红。天气不怎么冷,她看着自己的影子被灯光拉长,在地面上前行,于是她的脚步变得轻盈起来。
在回来的路上,她走向那条有河的路。河水在寂静的夜里喧哗声很大,好像白日里积攒下来的无声只为等待夜晚的到来。道旁的路灯发出昏黄的光来,给夜色罩上一层迷离的神情。她走在河边,长了一个夏天的芦苇被夜裹在河的中央,黑黢黢的,她看不清它们的轮廓。它们可是撑足了夏天的盛情。她依稀记得它们在风中舞动的样子,袅娜多姿,让路人心生多少怜爱。想着在这没有多少水源的河湾,它们依然长势喜人,用它们修长的腰身雕琢着曲曲折折的河床,使得河水奔流不息。她的内心就会被一种力量鼓动着,焕发着生活的生机。
路上没有行人,在昏黄的灯光下,她觉得夜色如水一样清凉,她呼吸着空气中飘来树木的气息,脚步缓慢下来。当她把目光转向夜空,漆黑的夜空中有一弯月悬在河岸上,轮廓清晰,眉目俊朗,身影单薄而矍铄。发亮的弧度悬在她的眼前,她停下脚步望着这一弯月,河水喧哗,那个有月亮的往昔浮现在她的眼前。
夏天的夜晚,也是这样一弯月。月光清朗,他和她顺着河岸往上走,月光随着他们,照白了脚下的路,夏虫在草丛里嘶鸣,聒噪着,好像要与河水试比高音。有他在身旁,她便忘了身外的世界,听不见虫鸣,也听不见河水流淌的声音。她只有眼前的他,还有一弯月。他有她在身边,话就格外多起来。恨不得让身体里多长出几张嘴巴来,把心里堆积如山的那些言语,还有言语之外的思绪传递于她。她听着,心里雀跃着,有时专心,有时心不在焉,有时也会打断他的话,插进她眼前的事,想出来的事,还有一些没来由的欢喜。不健谈的她也会说得绘声绘色,滔滔不绝。他认真地听着,有时会爽朗的笑两声,她也就跟着笑几声。这时有蛙声从河里响起,他望着她说,“河里的青蛙都开始为你歌唱了…”她的笑声就更响了。
走到一片树林前,月牙落在树梢上,两头尖尖的月牙啊,像美丽姑娘卓玛的腰刀,明晃晃的挂在夜空的腰间,闪着明亮的光芒,世间的人和事开始朦胧起来。她和他靠在一根废弃的橡皮管子上,白天的热量还聚集在管子上。她坐上去,笑着说,还热着呢!他也坐了上去。那弯月就亮在他们眼前,树影婆娑,远处灯火阑珊,她望着月亮,有歌曲的旋律在心中滑过,她便唱了出来,“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他跟着唱起来,她的高音落在他的低音上,幽怨而哀婉,清冽而忧郁。那些他和她追慕过的歌星和影星又成了月光下的谈资。月光照白的世界缩短了时空的距离,他和她变成了校园中的男女,有清澈透明的愿望,有长长久久的岁月,还有花花绿绿的生活,他和她徜徉其中,都为有这样可梦想,可回首的日子欢喜。两只手握着,肩并着肩,悬空的腿脚来回晃着,一轮明月照亮的暗夜,苍茫起来。他和她唱完了这首,又要唱那首。夏风徐来,轻拂着他们打拍子的身影,她和他忘记了时间,忘记了流淌的河水,只有一片如明镜似的亮光在眼前洗刷着时间堆积起来的尘埃。
夏天终究过去了,深秋已在眼前。走在深秋的岸边,她还没有缓过神来,那些模糊下去的往昔又逐渐清晰可见,她看着那束月光,那样皎洁,那样清冷。她停下的脚步开始挪动,向那一片如纱的月色走去,身边落叶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