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推开门,她看见大片大片的雪花簌簌地从天空落下来,瞬间车玻璃上堆满了雪。还是深秋世界,这纷纷扬扬的雪花便捷足先登,满天飞舞,而且还是大雪纷飞。气候还是暖和的,雪花落在地上就变成了水。她开车行驶在公路上,雪花成片扑过来,一下子就盖住了窗玻璃,雨刮器已被她调到高档,来回急速的摆动着,没有来得及融化的雪就堆在窗玻璃的左右两侧,顺着边缘滑落,她望着前面不时飘落的雪花便想起,王羲之的儿子王凝之之妻谢道韫和伯父谢安咏诗时留下的名句。“白雪纷纷何所似,未若柳絮因风起。”那个识知精明,聪慧美丽,世人称赞为“雅人深致”的女子,就忽如天外来约,袭白裙,凌空舞蹈。
她喜欢这飘雪的天气,田野罩在一团白雾之中,白雪落在草地上,树木上,房屋上,给田野穿上了白色的衣裙。那些枯枝败叶,裸露的土地,就这样被一片片洁白的雪花覆盖,曾有的不甘,心酸,零落,都被这千朵万朵的梨花轻拂,安慰,大地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仿佛万物都在安静地倾听雪花下落的声音。她觉得天地之中,只有她徜徉其中,看万物被一场大雪救赎,天地渐渐一片清明。
回到单位,院子里有些地方堆着积雪,有些地方流淌着水。她望过去,院子中间走道两旁的松树枝头已经落上了一层厚厚的雪,有的枝条被雪压弯了,扑簌簌地往下落,地上便长出几个白色的小包来,圆的,扁的,还有各种几何体。她看着从天空下落的雪,从树上下落的雪,竟成了一位呆人。雪花也就承时落在她的头发上,衣服上,还有脸上,不一时她就成了雪花的人了,也在天地间飘落,落在草木间,落在屋檐上,落在田野里,也会落在一所小学校,同一群孩子们嬉戏打闹。
她打开微信朋友圈,周围的人们都在发雪景,一场雪让人们开始雀跃。他的照片很独特,清晨飘雪的街道,灯光还未熄灭,镜头下的灯光照耀着的雪似千万根银针,直击地面,好像要穿透银灰色的世界。有个打伞的男人正好进入镜头,双手握着伞,就如握着一天里的自信,小心翼翼,生怕一阵风会吹走这一股积攒了一夜的雄心壮志。她想着那个拿着手机拍照的人,走在漫天的雪中,有着怎样的思绪。她断定,他也会在这场雪中雀跃着。
在晌午的时候,雪渐渐停下来了,单位院子里全都是积水,踩上去就会水花四溅,她走过的每一个脚印,就成了一滩水,那水亮汪汪的瞅着她,她觉得似一个人的目光,看得她十分留恋。
等空闲下来的时候,她给清晨飘雪的一张照片配了一首诗,诗的题目是《雪天》,一共三节,前两节她写得很通畅,到最后一节时她的思路噎住了。到底是“世界越来越白,路越来越长。”还是“世界越来越白,路的尽头还是路。”她停在那儿开始迷糊起来,最后她还是选择了最初的表达,长路漫漫,雪花飘飘,行走的路永远是个未知数。
午后,她翻开朋友圈,他拍了好几张雪中照片,有白雪怀红叶,有黄叶携雪粒,也有几行脚印,是大步流星的走姿,那深浅不一的脚印已被雪花覆盖,但落下去的样子依然隐约可见,她看到了他在雪中走动的样子,沉稳而雀跃,就如赴一场等待已久的约。照片上面她看到了一首诗《落在纸上的雪》。她读得很细,不想放过文字里的每一丝气息。她喜欢最后一节,“总会有一个人/在我衰老前/变成一束光/照彻我经过的山山水水/楼宇投下庄严的影子/灰雀在树林间鸣叫/一遍又一遍…”她一遍又一遍的读着,黄昏就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