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川好不容易才把净乐宫的大门敲开——他本可轻易逾墙而入,但那样很不礼貌。门缝中闪出两个年轻道士的脑袋来,打着呵欠,很不耐烦地问:“你从哪来?有甚事?”
这也不怪这两道士。如此寒冷的下雪天,且还是大清早,人们都关着门在家里烤火,有些还赖在被窝里没起呢!有谁会将门打开,有谁会开门出来?
徐济川十分谦恭地鞠了一躬,非常友好地回道:“两位师兄叨扰了!我从少林寺的淳德大师那儿来,找你们武当山的云鹤大师。”
两名道士听了他这一席话,彼此对望了一眼,大吃一惊:他口里提到的这两位,那可是当今天下武林地位最尊贵、武功最高深的领袖人物啊!有谁有此等口气,敢随便直接提他俩之大名?两名道士打量了一下济川,看他长得十分矮小轻瘦、衣衫普通、形单影只,遂很是不信,以为无非是胆大妄为、企图班门弄斧的江湖鼠辈,肆意说出掌门宗师大名,纯属捣乱,胡说八道。
不过看他在这般严寒的雪地里,竟穿着单薄,却神情如常,并未打颤发抖,倒是机敏灵巧得很,与山上的野猴无二,亦着实令这两个道士惊奇。当然,这两个道士亦同样是练武之人,同样没有像普通人那样穿厚袍、戴厚帽、履厚鞋,全副武装,而且也没有冻得缩手缩脚。
两道士当中,一个带江汉口音,身材较矮,双眼东睃西睃,名堂挺多,甚是狡黠;一个带中原口音,高大敦实,长相土气,缺乏心机,不善言辞。高大那个正要说话,狡黠那个却用肘子蹭了蹭他,阻止他开口,并使了个眼色——这些济川都瞥见了——自己问济川:“阁下找我们掌门人有何贵干?”
“想跟他切磋几招,讨教讨教。”
两道士更加吃惊。高大那个更加以为眼前这个小矬子估计是发失心疯了,越是不想理他,就冷冷地轻蔑地说:“我们掌门人不在这里,他在山上,你去山上找他老人家去吧!”
徐济川向高大那个抱拳说了一声“多谢”,正要离开,狡黠那个却突然在后面拖住他,说:“这位小兄弟,恐怕你不是我们掌门人的对手,要不咱俩先比一比如何?”他欺负济川比自己更矮几分,料定其无甚过人功夫,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可笑的狂徒,还悄悄向同门师兄递去一个心照不宣的坏笑,意思是说:“看我怎么收拾这个小子!”
一开始高大那个觉得此举不妥,并不想多事,人家跟自己又没有什么关系,何必为难他?但见师弟执意欲为,就听之任之了。
徐济川哪里看不出他俩的那些伎俩与算盘?他没想到云鹤大师还在山顶上,“只在此山中,雪深不知处”。那就在上山正式拜谒云鹤大师之前,陪大师门下这两个道士玩玩吧!于是点头同意了,并拱手示谢。一则,他想看看,这名闻天下的武当功夫究竟有何独特与高超之处,趁机学习、借鉴;二则他还真没把他俩放在眼里,现在他俩如此小看自己,倒不妨令其看看何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自然,友谊第一比武第二,切磋为主点到为止,千万别还没请教就先得罪了武当派。
狡黠那个心里则想:“这可是你自己同意的。你要找死,可不要怪我!”此人论功夫在净乐宫的第二代弟子里名列前茅,仅次于高大那个等少数师兄弟,总觉得要制服这个狂徒,满操胜券。
两个年轻道士便齐心把净乐宫的大门启开得更宽一些,让徐济川进入宫来。狡黠那个还假惺惺地朝济川做了一个“少侠有请”的动作。高大那个在前边带路,三人走向大宫门与二宫门之间的偌大庭院。庭院里的白雪覆盖已达尺余,天上还飘着雪花,三个人的头发上、衣服上都是雪。可他们且不管那么多了,随便抖了一下身子,扫开一块雪地,便开始比试。此时庭院里就他们三人,别的道士都待在宫房内,天地显得十分空旷。
首先由徐济川跟狡黠那个道士比,其理由是讨教武当功夫,高大那个在一旁观看。既然济川提出“讨教武当功夫”,狡黠那个便说:“少侠既然是从少林寺淳德大师那儿来,想必功夫非同凡响,谁都不入你的法眼了呀嘿嘿!那便先由贫道请教你几招。要是贫道技不如人,输给你了,你就再同贫道的师兄比吧。”一副油腔滑调、虚伪做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