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吧,我已经赶走坏人了。”宁上人听到床下沉重的呼吸声,对着床下说。
“爹……娘……”一个小男孩从床下爬出来,没有哭,只是呆呆看着父母的尸体。
“别伤心了,人如空谷青木,有枯有荣,有生有死,一切都有定数。”面对这个孩子,宁上人无计可施,无可奈何将劝慰门人的那套抛了出来,也不管这个孩子懂不懂。
“赶快出去……”宁上人将两具尸体抛了出去,看见尸体旁边的一个医箱,知道是死者的遗物,便也抛了出来,夹着男孩纵身跃出茅草屋,茅屋在他身后轰然倒塌,顿时,火光大起,宁上人急忙将那两位离火剑派的人扔进大火之中。
“你也别伤心了,让他们入土为安吧……”宁上人发现这个孩子呆呆地蹲在父亲的身边。
“乖孩子,睡会吧,醒了就什么都忘了。”说着,将衣袖轻轻一拂,男孩便沉沉睡去。
人生如梦,坎坷如浮。
一觉醒来,物是人非。
一夜无梦,梁译恒醒了过来,看了看周围,正对着门的那面墙,挂着一幅巨大的“静”字,屋内相对简陋,只摆了一张茶桌和数枚茶盅,自己身边的火炉明显是为了给自己御寒而后来放置的,金黄色的炉身和屋内的摆设并不协调。
房间的左侧墙壁上挂着一幅泼墨狂草,梁译恒识字较早,能认得那几个字“随意而至,随意而去”,笔锋苍劲,梁译恒躺着看这几个字,总是有种感觉,那些字想要从白纸上飞跃出来。
右边的墙壁上则挂着一幅正楷“一念起,一念灭,不泯本性,修道修身”,看了这幅字,感觉和刚才绝然不同,似乎凝聚了清心之气一般,让人心平气和。
“肯定是那老人救了我。”梁译恒很快就回想起自己昏睡前的情形,“不知道这是哪里?”
看着四周的内景,梁译恒又想起自己死去的爹娘,不由一股悲愤之情涌向心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只觉得胸口万分郁闷,一阵恨意上涌,顿时晕了过去。
…………
“唉……”空旷的屋中突然响起一声叹息,“此子身负气运,却被戾气缠身,小小年纪,竟然走火入魔……”
“师兄,我看此子他日定非池中之物,救他一命,说不定日后还能光大无双宫也未可知。”一个带有调侃语气的女声回应刚才的声音。
“也罢,此子确实与我无双宫有缘,即已救过他一命,又何必在乎再救一次,只是要消除此子的戾气,还望师妹你出手相助。”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真要救他啊,那可要耗损你一甲子修为,唉,你自己爱管闲事,竟将我也拖下水,行,我答应你……”说到最后,这个女声竟然有些激动。
“看你,这么多年,怎么这急躁的脾气还没改,真不知道当初你是怎么修成正果的?”苍劲的男声也开始调笑对方了。
“真是观一法,诸法不二相,谛了是空意,则见一切空,师兄说得对。”那个女声继续道,“你能确定此子就真是应劫之人吗?”
“劫数无常,世间事本不是我等该管的,可是惭愧,为兄还是抛不开世俗之情,谁让千年一劫从我无双宫开始呢,我也只是稍尽绵薄之力罢了,这孩子,只是应劫之中人的一人,真正应劫的那人,还有两年才出生呢……”苍老的声音略带伤感。
“劫生劫散,自有缘法,俗世间自有缘数,我们还是少操心的好,行了,该救这个孩子了,我来帮你。”听见师兄语气不对,那女子忙将话题岔开。
虚空中凸现一只手臂,向昏迷中的梁译恒抓去……
十八年后。
江湖上出现了一个梁译恒的年轻人。
年轻人一夜屠尽魔道第三大派离火剑派八千四百二十余人。
天下大惊。
魔道中人人人自危。
名门正派也是惶恐不安。
没有人知道这叫梁译恒的年轻杀人魔头是谁,来自哪里,是正是邪,只是他多了一个外号,邪宗。
邪宗梁译恒。
既是邪,也是正。
…………
蜀州,隆桥驿郡,宝巷镇。
明日就将启程闯荡江湖的杨平凡打算看看这生活了十六年的小镇,几个月的练刀生涯,虽然说长进不大,但整本秘籍的招式已经全然贯通,想要提高真实的境界,只能在江湖上走一走。
这几月里,余姨和裴静瑶去南海探亲还没回来,杨平凡除了偶尔思念她们一下,不是练到就是练习《太乙经》,在练刀的时候,他已经感受到《太乙经》是无上内心心法,这几月的突飞猛进,现在已经只剩下最后一页了。
此刻的他漫步在山林小道,杨平凡为这江湖之旅盘算着游历的目标和方向,借助夜色,杨平凡登上了小镇宝巷岭的最高处。
高处临风,别有一番意境,三面群山渐生淡淡雾霭,缥缥缈缈,风吹林木,沙沙作响,山下的河流如同一条玉带,折映着清冷的光辉,河流下游,却是另一番风景,近处的宝巷镇再也没有白天的喧闹,依稀的灯光如萤火闪耀,虽不明亮,却也璀璨。
皓月当空,沐浴在身上的月色似乎将杨平凡融入整个环境当中,飘逸的长发,乱舞的衣襟,随清风而起,杨平凡忽然觉得自己就是这山,也是这水,更是这月色,自己的身体仿佛随着意识倘佯在这无边的夜色中,一缕枯草被风卷起,飘飘荡荡,似有迹可循,却又浑然天成,不落一丝痕迹,落在自己的脚边。
杨平凡突然发现自己明白了那《太乙经》最后一页的要领,他弯下腰,轻轻捻起这根让自己顿悟的枯草,顺风而起,迎风起舞,顿时,他的身影时而折起,时而笔直,时而漂浮,时而旋动,一切皆顺势而动,这一刻,他就是风中的那棵枯草,藏在体内的那股真气,似乎受到什么激发似的,充盈四肢,顿时,风中的身影周围,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风静人亦静,天人合一。
第二日,杨平凡辞别裴槿木,带着行李上路了。
正式开启他的江湖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