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摇晃晃,吴千羊醒来只觉得干呕恶心。坐起身来时,眼睛所过之处,皆是红彤彤的一片,像极了火映出的灿烂。
“啊……”
头痛,头颅像是裂开了一般,生生的发疼。
如千万根银针,刺破头皮深深扎根在脑中。
吴千羊抱着脑袋翻滚了几下,又失去了意识。
“可真怪,这兔子竟自己送上门来了。”
全身炽热,睁开眼就看到了明晃晃的太阳在天上。
“你小子终于醒了!”
大汉把控着缰绳,佩佩怀里抱着只兔子,自己则在大汉身旁。
头依然很痛,却没之前那般剧烈了,可依然不能使他集中心神。
“你说怪不怪,刚才我去方便,那兔子竟然自己冲出来,一头撞晕在了树上。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对,自投罗网,用来形容这兔子再合适不过了。”
虬髯大汉的话,他只听了个大概,眼神依旧涣散,精神也还恍惚着。
突然,大汉在他头上来了一巴掌。
他清醒了些,怒视对方。
“这才哪到哪,苦日子还在后头呢!这就顶不住了?才开始呢!”
“昨晚上……那是什么?”
昨夜发生的事模糊不堪,只记得那朵梅花和火焰。
“你觉得像是什么?”
吴千羊摇头,那是个从未接触过的领域,只觉得玄妙,令人费解。当然,还有难以忍受的疼痛。
“这个世界并不是我们我们曾想象的那样。凡人只知吃喝**,只要这些够了,他们也就满足了。可对我们来讲,完全不一样。这世界会随着我们前进的步伐,越来越诡异,越来越使人沉迷,堕落。而我所教你的,正是让我们能在茫茫尘世守住本心的东西——力量。只要我们的力量足够大,那这世界就不会使我们迷茫。”
“人生匆匆,如雨后蜉蝣,朝生暮死,为道生,闻道死。可我的道不同,我不求飞升成仙,我只为活的自在、潇洒。所以,也就有了这梅花自在诀。这法虽不如道教的易经高深,也不如蜀山的九道紫气冬云法玄妙,可遇强则强。精通以后,必定会在这烟云江湖里占据一席之地。”
“所以你问我是什么我说不清楚。但我能告诉你,只要你炼化那朵血梅,就有了行走天下的自在。”
吴千羊懵懵懂懂,可也清楚那“自在”二字的重量。
如海尘世,人能说自己快活,可谁又敢说自在随身呢?
虬髯大汉三言两语便说动了少年。
快马奔腾,车又颠簸起来。
吴千羊闭目沉神,黑暗取代了清空,血梅取代了烈日。
火起,灼烧着黑暗,却照不亮周围的环境。
火乃神魂所化,可烧万物。
他默颂梅花自在诀之法,神魂之火劈天盖地,直指血梅而去。火烧啊烧,疼痛接踵而来。虽说心中早有准备,可临头之际,他依然疼的止不住吸着凉气,豆大的汗珠自额间滚落下来。
一刻钟时间过去了。
吴千羊面如死灰,难看至极。
又是一刻钟的时间。
他的脸竟然泛红,全身好似都要随着黑暗中的那团火燃烧起来,而那血梅也第一次有了反应,如烈日辐照下的油蜡,竟有了软化之像。
梅身融下一滴血来,落入火焰和黑暗之中。
紫红相间的天地里,那峥嵘古兽仰天长啸,声音却少了之前带有的威严,其心震撼,竟隐有恐惧之意。
飓风呼啸,一滴雨落。雨血红,拳头般大小,直奔古兽去。古兽逃窜,想避开这雨,可雨竟像是活物一般,认准了古兽。彼此周旋之下,古兽还是被雨击中,正落在背上。
古兽哀嚎一声,其身竟被雨腐蚀,呈一个拳头大的窟窿。肉血成气缓缓上升,在天之下,在地之上成一道虚影。
此影微不可闻,可气势逼人。
火越来越旺,竟有滔天之势。第一滴雨落以后,紧接着第二滴又落下。吴千羊全身血红,尤其是眉心的梅花之印,放着强光。他的牙齿上下不停颤抖,发出瘆人的脆响。
第二滴落尽,第三滴又逐渐凝聚,缓缓落下。
第四滴。
第五滴。
虬髯大汉大惊失色,手中缰绳脱了手,眼如幽冥,一指出。
“停手!”
指撞在烙印之上,吴千羊痛苦的一声闷吼,嘴角溢出鲜血。那火熄了,梅花也重新凝聚。
古兽匍匐在地,全身颤抖,身有五处窟洞,白骨可见。
“你啊你!沉稳耐心是好,可贪多嚼不烂,这事你怎么不清楚呢?”大汉叹息一声,双目也回归原样。
可这席话吴千羊却一个字都没听到,此刻,他早就再度昏迷了。
虬髯大汉不知是该开心还是该担忧,脸色阴晴不定。
佩佩瞪大了眼,指着前方,好久才喊出声来,“人!路!马!”
他的目光从吴千羊转到佩佩身上,疑惑不解。
“撞上了!”
撇头一瞧,这才反应过来,拾起缰绳一把将马勒住,马儿的嘶吼声并起,前蹄冲天而起,马车险而又险的停住。
离马儿一尺之距的前方,站着一个长发蓬乱的男人,粗布旧衣。他手抱着怀,怀中有剑,目视前方,好像完全没有发现身后的一切。
那暴乱的马儿,从车上跌落的吴千羊,还有磕到头的佩佩,以及暴怒的虬髯大汉,好似都不在他的眼中。
虬髯大汉跳下车率先去找吴千羊,心疼的把他抱到车上,又为他擦去嘴角的血迹。然后回过身来,手指着前方的男人,青筋绷起,破口大骂。
“你这人没长眼睛啊!”
那人好似没有听清这话,也不回头,眼依旧看着前方。
“嘿!我这暴脾气,你是没长耳朵是怎么着?我跟你说话呢,你聋了?我跟你说,你别在这跟我装模作样,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一个解释,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男人肩膀抖动了一下,慢慢转过头来。佩佩顿觉失望,本以为这人如此行事该有一副特别的面孔,可仔细打量,对方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普通的衣衫,普通的容貌,普通的声音,普通的剑,这种人,天下无数。
“你知道,衍国怎么走吗?”
男人没有半点愧疚的心,反而笑起来。
“你也去衍国?”
“国难当前,大丈夫,有一分力,当尽一分力。”
张怀鹤之语,大丈夫皆知。
男人仿佛找到了救星一般,道:“难道说,你也去衍国?你说我们合伙从军如何?杀杀这青国和真武国的威风!”
他说着,到近前来抱拳问候,道:“在下龙五,衍国滨隅县人。不知阁下名讳?”
“郭生!”虬髯大汉答后,眉头一转,道:“不对,你这人好生奇怪。上来就天南海北胡说一通,你去衍国参军关我何事?你还没跟我道歉呢!刚才若不是我眼疾手快,你这人现在已经被马撞去半条性命了。你不但不认错,还跟我套近乎,别以为这事算就这么算了,你得给我一个解释!”
“等到附近村子或是衍国,我请您喝酒,如何?看您这堂堂君子,该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跟我耿耿于怀吧?”
常言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人从头到尾没还过一句嘴,也没说过一句重话,句句在理。自称郭生的虬髯大汉反倒觉得是自己小心眼了。
“你当真要去衍国参军?”
“这还有假不成。天下太平才不过百年时光,青国与真武狼子野心,一心要破坏这和平。别说我是衍国人,就算我不是,那我也会去衍国,帮衍国的百姓驱赶这些虎狼。”
一番豪壮的话语,郭生心里哪还有气。
心中虽说别扭,可还是服了软,道:“上车吧!你这一路可别惹什么幺蛾子,不然我可不饶你!要你上车是给衍国面子,你可别得寸进尺!”
“好!”
俩人爽快,一拍即合。
“这孩子?”
龙五刚想上车,就看到了昏迷中的吴千羊,心生疑惑。
“我徒弟!”虬髯大汉满面自豪,道:“年轻人不懂节制,我刚引他入门呢!谁知他想一口吃成个胖子,要不是我反应的快,估计他现在人就随鹤西去了。”
“当真?”龙五还是狐疑,道:“你不是人贩子吧?”
“滚你妈的!人贩子我能让你上车,刚才我就能把你撞个半死,先夺了你的钱财再说。”郭生脾气又上来了,大骂。
龙五捋捋头发,转眼一想觉得不无道理。可一抬头,眼神锐利起来,一拍刀鞘,剑到手中。
龙五剑指佩佩,大喝道:“妖孽,光天化日之下,敢出现在我面前?速速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