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银白月亮挂在空中,几抹愁云将它遮掩,在韩俢眼中仿佛是一枚硕大的惨白瞳仁,恐怖吓人。
徐方应看着清心殿中散发幽幽灰光的陈旧佛像,一个心提到嗓子眼,隔着衣服都能隐约感受到扑通扑通的声响。
佛像散发出淡淡光辉,被灰尘遮掩的眼睛隐隐发光。
明明没有任何变化,可是韩俢却觉得它在诡异微笑。
他恍惚间听到一声梦呓,从遥远不知边际的远方传来,似乎是有人在前方呢喃呼唤。
他怔怔不语,瞳孔涣散,机械的挪动脚步,向着佛像走去。
徐方应看的一愣一愣,急忙伸手拉住他,却没想到韩俢的力气大得惊人,顿时整个人被拖着一起靠近佛像,他急的大叫。
“师弟!师弟!快醒醒啊!”
他一把握住门沿的凸起,整个人被拉扯的平举在半空中,他回过头朝着韩俢大喊。
“师弟!师弟!快醒醒啊!”
目光扫视佛像,一闪而过,眼中的景色轰然变化!
徐方应忽然一愣,身旁闪起光亮,清心殿竟然不知所踪,周遭林木旺盛,山峰参差层叠。
青河剑宗的众人说说笑笑朝着他走来,他竟然回到了青河剑宗!
他迷茫的看着前方,一名熟悉的弟子正说说笑笑,擦肩而过。
他一把抓住那人苦涩呓语。
“柳师弟……你不是死了么……”
那人呵呵轻笑:“师兄你又犯梦游症了吧!我明明好好的,怎么就死了?”
他喃喃自语:“不可能啊……你明明被旱魃咬成两段了……”
那人露出一丝怒色:“师兄!你这玩笑实在不好笑!”
挣脱他的手臂向着远方走去,徐方应愣愣看着那人的背影发呆。
远处的山峰上,一名妇女微笑招手。
“我的孩子,快过来……”
徐方应忽然身形一滞,目光呆滞,露出扭曲的笑容走向妇女。
“娘……”
……
“啊……啊!”
韩俢不停的用头撞击地面,脑袋仿佛要炸裂般剧痛,他紧紧抓住地上的砂砾,手指被咯的通红。
他发出狰狞咆哮,嘴角涎水肆无忌惮的滑落。心中莫名其妙的生出愤怒,只想要将眼帘中的一切都摧毁。
雨水滴答滴答不停落下,将他的衣服打湿,地上一块发霉的面包被水泡的浮肿,发出刺鼻恶臭。
身后传来几声妇女的咒骂,几块砖头不知道从哪个方向飞出,“砰!”的一声打在他身上,擦破皮肤。
野狗连连吵叫,一口咬住那发霉的面包。
他忽然抬头,一把扣住那只野狗的后腿。
“呵呵……呵呵……我的东西,也是你能抢的?”
手掌猛然一握,那条狗腿砰的一声炸碎,血肉溅的他满脸都是,韩俢看也不看,一把抄住野狗的脖颈,将他掐死。
伸手拿起那块溅满血肉的馒头,满不在乎的一口咽下,满嘴都是浓浓的腥辛味,让人恶心的连隔夜饭都想要吐出,他怔怔看着身前的村落,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一名中年男子透过木门的缝隙看了一眼,被残忍虐杀的野狗血肉模糊,鲜血顺着雨水将整条小路染红,他倒吸一口气,吓的瑟瑟发抖,倚靠在门户上,发出吱呀轻响。
韩俢转过头愣愣看着他,嘴角浮现残忍的笑容。
“嘿嘿……嘿嘿……莫老二,当初你不是打我打的很爽么?现在老子就站在这里,你过来啊?你过来啊!”
他一指点出,一道闪电激射而出,那中年男子表情凝固,缓缓倒下,眉心焦黑的大洞中脑浆顺着血液向外溢出。
四周的农舍中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圈栏里黄牛土猪焦躁的发出哼叫。
韩俢神色癫狂,眼眸中流露出嗜血光芒,他突然放声大哭,轻声呓语。
“你们都该死……你们都该死……你们都该死!”
他扬起手,灵力沸腾震颤,在农舍中村民惊愕的眼神中重重击出。
“哇!哈!哈!哈!哈!你们都该!死!”
罗浮撼地掌抨击在木板上,整个农舍炸成碎屑。
衣衫不整的妇女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身旁不过四五岁的孩童紧紧拽住母亲的裤脚,怔怔看着他。
韩俢发出兴奋的吼叫,大声咆哮。
……
前方的妇人仍然缓慢摆动手掌,脸上的笑容仿佛永远不会枯竭。
背对着曙光,犹如慈祥的天母,让人心生向往。
徐方应热泪盈眶,身体颤颤,向她走去。地上一块突兀的岩石从地面凸出一个尖锐,徐方应嘭的一声被绊倒在地,他神色怔怔,放声大哭,朝着妇人奋力疾步。
“娘!等我……”
妇人轻声呼唤:“我的孩子……”
……
韩俢站在小道间愣愣出神,四周的农舍支离破碎,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喉结滚动,发出咕噜声响。韩俢颤抖的抬起双腿,“噌!”的一声踢到一个重物。
他低下头怔怔注视,一只断手正被踩在脚下,惨白的骨骼暴露在空气中,无比瘆人。
“发生什么了……”
他吓了一跳,倒在地上,鲜血顺着雨水从他指尖流过,他大叫出声,连连踢腿向后倒退。
“砰!”
撞击在一个重物上,背后传来仿佛来自幽冥地狱的森寒笑声,韩俢猛然回头。
一名花白华发的老者拄着拐杖,手中紧握匕首,此时正高高扬手,对准他的眉心!
韩俢咽了咽喉头,轻声道:
“柯爷爷……”
那是他幼年时唯一没有伤害过他的村长老人。
老人一步一步向前挪移,韩俢连连后退,颤声问道:“柯爷爷……到底发生什么了?”
老人举着匕首嘿嘿冷笑,忽然厉声大喊:“杀人凶手!纳!命!来!”
匕首闪着寒光朝他刺下,韩俢双眼滚圆,惊叫出声。
“啊!”
四周景色幡然变化,残肢断臂,破碎屋瓦都化成轻烟消逝,匕首还未靠近他的眉心。
老人露出诡异无声的笑容,砰然炸裂。
韩俢大口喘息,摇头打量四周。
到处弥漫硝烟气息,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身旁一名名青衫弟子仗剑纵意,他迷惘看着前方,一只火红巨兽咆哮着喷出一道火柱!
“旱魃地!”
他大惊失色,急忙后退,火柱击打在地面溅起熔浆,韩俢张口喷出一道涟冰息,熔浆纷纷固化。
身旁一名弟子倒在地上扶着小腹,破裂的肚皮中,肠子内脏源源不断流出。他抬起头看着韩俢,血肉模糊,一颗眼睛从眼眶中蹦出,砰的一声炸裂。
“救我……”
韩俢全身汗毛陡立,鸡皮疙瘩幡然遍布,看着那名弟子颤声道:
“林叔……”
这名弟子竟然是他朝夕相处了五年的林大武!
林大武抬起头看着他“嘿嘿、嘿嘿!”惨笑,头发渐渐脱落,脸颊的皮肉在火光中消融,变得狰狞可怖,他厉声大喝:“你为什么不救我!”
韩俢恍铛一声倒在地上,看着林大武说不出话,整个人抖得更加剧烈。
一只旱魃从侧方突进,对着林大武猛然张开大嘴,火柱喷射而出,韩俢猛然瞠目。
“不!”
火光将林大武湮没,依稀可以看到一道人影,那人影颤抖着双手指向韩俢,愤怒咆哮。
“为什么不救我!”
韩俢大口喘息,怔怔无语,林大武犹如人形火炬,在他前方拼死挣扎,突然扑到他身前,伸出火焰缭绕的双手掐住他的脖颈。
“我对你那么好!那么好!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
火焰烧灼,韩俢痛的大声惨叫,慌乱中一脚踹出,咆哮怒吼,阎罗天音梵音禅唱。
林大武被一脚踢飞,整个人在半空中无力坠落,阎罗天音的道纹席卷,整个人砰然炸开,渐渐化作飞灰。
韩俢扶着胸口重重喘息,伸出手轻声呢喃,又无力的垂下。
那只旱魃突然回首,露出嗜血笑容,一抓将他抓起。
“你也去死吧!”
韩俢仍然呆若木鸡,毫无反应。那旱魃径自将他丢入口中,一口咽下。
韩俢顺着旱魃的咽喉一直下落,进入肠道,紧接着掉进胃囊中。酸臭逼人,胃酸快速腐蚀衣服,发出嘶嘶声响。他终于回过神来,伸手后揽,却发现长剑法器竟然不在!
他不管不顾,一脚蹬在一具已经面目全非,被腐蚀的只剩下小半截残骸的尸体上,整个人向上急冲,手掌雷光闪烁,犹如电刀。
轻轻割开胃囊,粘稠的血液迎面喷薄,他挤进血肉中向着胃囊之外攀爬。
犹如宝石般的紫红心核正扑通扑通剧烈跳动,韩俢猛然发力,使出罗浮撼地掌。
旱魃心核砰然炸裂,他伸手抓向紧靠着心核的旱魃内丹。
四周景色又发生变化,旱魃内丹悄然隐匿,破碎的心核,翻滚的血肉以及粘稠的血浆都消失不见。
他巡视四周,此刻竟然站在试剑台上!
陆远扬白衣飘扬,长剑湛湛,华发乱舞,面带微笑。眉宇间气宇轩昂,整个人犹如地上谪仙。
他悠悠踱步,向着韩俢一步一步逼近,手中长剑光芒四溢。
“小师弟,你不是说,要超越我么?”
韩俢咽下一口口水,向后急速倒退。
陆远扬呵呵轻笑,手中长剑高高扬起,劈砍出一道道剑气。
“我才是大师兄!我永远会凌驾在你之上!死罢!”
韩俢慌乱躲避,陆远扬的剑气犹如判官催命符,总是贴着他的身旁斩落,却又不会接近一分一毫。
他抬头看去,陆远扬轻蔑的眼神一览无余。
“你看,你是这么羸弱,只能在我信手拈来的剑气下苟延残喘!”
心头无名火气,韩俢猛然回首大吼一声,一掌隔空击出。
“总有一天!我会超越你的!”
罗浮撼地掌金光灿灿,向着陆远扬击去,陆远扬看也不看一眼,随手一挥,金光大手悄然消散。
“小师弟,你太弱了!在旱魃地若不是我们拼死保护你们,你早就死了!”
“你只是一个累赘!若不是因为你们,我们早早已经赶回宗门,汨罗图碎片也不会失窃!”
陆远扬嘿嘿冷笑,猛然仗剑劈砍。
“师弟!你们才是罪魁祸首!”
韩俢怔怔站在道台之上,呢喃自语。
“不是我……不是我……”
前方剑气纵横,他抬起头,瞬间被耀光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