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咣当一声响，大门关上，二楼的人都听见了院子里汽车发动的声音，但也都像没听见。
许箐慢慢走过来，站到付衡面前。
付衡个子比她高很多，她仰着头，声音异常轻柔。
“付衡，你知道我跟你爸的事情吧。”
付衡侧过头，许箐不给他逃避的机会，“我跟你爸青梅竹马，我跟他一块长大的，他一文不值的时候是我陪着他熬过来的，是我……等他有钱了你那个妈就凑上来了，给你爸灌醉有了你。”
付衡往门口走，被许箐拉住。
“你妈刚死的时候你爸说怕你接受不了，我就带着小博没名没分在外面生活，一直到你上初中了才嫁进来。小博因为没有爸爸，从小受了多少委屈，可他从来没抱怨过。他那么乖，那么喜欢你，他那么喜欢你——”
胳膊上的力拖着他，付衡大声说：“放手！”
许箐的声音越发凄厉，像索命一样。
“他那么喜欢你！你怎么忍心！你就那么容不下我们！是不是我们真欠你们母子的，是不是啊——！你说我不给你机会，你给过我么，我求求你也给我们一次机会行不行，我带小博走，我们不来了，我们再也不来了——”
“放手！”
付衡到底是一个男人，甩开许箐就要夺门而出。
王阿姨在门口堵着，付衡伸手去拨，一个空当的功夫又被许箐抓住。
她拉着付衡的身体转过来，与自己面对面。
“我不会原谅你，你把我们一生都毁了。”许箐一字一句地说着，满嘴血腥，好像要把余生的力量全部融进这些诅咒中。
“你但凡还是个人，就该自己去下地狱。
付衡颤栗地抽出双臂，许箐在他身后说：“你不配过好生活，你不配……”
付衡大步下楼，到最后几阶一跃而下，猛地推开大门，冷风灌入脑髓，他才觉得活了过来。
付衡脚下像是生风地往小区外面走。
晚上七点，正是吃晚饭的时候，走在路上，随处都能闻见菜香。
锅碗瓢盆，柴米油盐，满满的人间景象。
付衡跑着离开小区，盲目地走在大街上。身边的车一辆一辆地从身边驰过，大家火急火燎，匆忙地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好像只有他一个人，不知要前往何方。
女人声音追着他，一遍又一遍地在脑中回响。
“你但凡还是个人，就该自己去下地狱。”
“你不配过好生活……”
“你不配……”
付衡头皮发麻。
环顾四周，在这嘈杂繁复的大千世界里，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翻出手机，付衡手指打颤，极快速地拨出一个号码。
他知道这个时间温白不会接电话，可他还是忍不住。
听着那十几声均匀的声响，一直到挂断，付衡的心渐渐稳定下来。
这是他自己找到的方式，一种安神之药，一处躲避之所。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他也不想探究。
在这个简单纯粹的年纪里，没有什么事需要理由。
拦下一辆出租车，许辉坐在后座上，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路灯和茂树。
到家的时候八点多，他脑子很乱，没有马上回屋，换了身衣服在家门口的小路上来回走。
不时看表。
他在等着十点，那时温白会接电话。
还没等到温白的电话，林毅的电话先打了过来。
“阿衡……”林毅轻轻开口。
“什么事。”付衡有些不耐烦。
“小雨她……喝了农药，自杀了。”林毅从没想过短短的一句话，会这么难以说出口。
付衡愣住了。
“好在，大头发现的早，现在已经在医院里洗胃了。”
付衡开了开口，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听到林毅说小雨没有死，绷着的心有些松懈。
“需要……我……去看看吗？”付衡问。
“听大头说，小雨昨晚去了你那一趟。”
“嗯。”
“阿衡，你和小雨……”林毅不敢接着说。
“我不会去了。”付衡也没有给林毅机会往下说。
“小雨的妈妈说，等小雨清醒，情况稳定了她要带小雨离开这里。”
“嗯。”付衡叹了一口气“阿毅，等等我转点钱给你，你把这些钱拿给小雨妈妈，就当作……当作我的道歉吧。”
“好。”林毅应下。
“不说了挂了。”付衡挂下电话，抬头看向天空，天很黑，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