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太阳大得吓人,没多时李旷就开始汗水直流,烦躁不安。
洪应将一块块礁石劈碎,沉入江中,让最后能站的石头,只剩下两块。一块在他的脚下,一块在李旷的脚下。
望着最后的两块礁石,李旷陷入了深思。如果说之前他能够活命,那完全就是因为有路可退,只要洪应追过来,他就跳到另一块礁石上,让洪应永远追不上。但现在明显不行了,洪应竟然利用雄浑的掌力将所有的能够逃跑的礁石全都捶烂了,让他根本无路可逃。
现在,摆在李旷面前的,似乎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硬打。
只是李旷身子还未完全恢复好,右手也还没到能够出手的地步,贸然硬打,无疑是鸡蛋碰石头。
只是看到洪应那跃跃欲试的样子,李旷就知道有些事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这一战必定要打了。
他退后一步,站在礁石的边缘,把整个礁石的样貌记在心里,然后又去思索洪应如果跳过来,会怎样出招,自己如何防守,才有机会赢。
与他相同的是,洪应也在观察,也在脑海里假设各种战斗情景。
一时间,二人没有一句对话,也一刻眼神交流,但却在各自的脑海里,不知打了多少场。
时间流逝,如江水东流。
忽然洪应站定了身子,双拳紧握,爆发出一阵关节爆响。
他终于要出手了。
李旷同样摆好架势,将心中的设想又仔细推敲了一遍,“希望这样能行,可千万别出意外啊。”
似乎是准备地差不多了,洪应双足用力,奋力一跳,向李旷那块礁石跳了过去。李旷知道这第一关必定是这样,连忙让开一个位置,想像之前那般,在他落地的一瞬间,对他使个绊子,然后利用侧身肘,将他击飞出去。
然而洪应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在落地的一瞬间,左脚虚点地,右脚却是踩向李旷伸过来的腿,借力一跃而起,落到李旷的身后,避开那一肘的同时,反打回一掌。
这一招变化极快,几乎到了常人难以捕捉的地步。
眼看那一掌就要打中李旷后心,忽然李旷身子一缩,从洪应腋下倒退了出去。
洪应见势,立刻变掌为爪,伸手抓去。李旷不敢硬碰,连忙躲开。洪应一抓不得,又出第二抓。
李旷弯腰躲过,绕到他的身后,伸出左手,想拿他肩井穴。然而洪应反应极快,有所察觉后,立刻将浑身的元气的爆开,震退李旷。
这礁石本来面积就不大,被这么一震后,李旷险些直接掉入江中。不过所幸在最后关头,他伸手抓住了一块岩凸,没有掉下去,侥幸保了性命。
“这样下去不行啊,掌法、身法都不如他,五雷烈阳掌又不能使用,想打败他根本不可能啊。”李旷手上微微一用力,重新站定身子,心中不禁有些苦恼,“难道小爷我今天真的就要命丧此地了?”
洪应转过身来,单掌竖立,对准李旷的脑袋,“去死吧。”
一掌拍来,迅猛至极。李旷侧身躲过,依着蚍蜉问天决的身法,绕着洪应转了一圈,却不敢再偷袭,只是躲得远远的。
他知道洪应虽然腿脚不便,但反应极快,要是自己强行去偷袭,只怕会被他躲掉,说不定还要中他一掌。
想想还是算了,能躲就躲。
洪应早年因为和附近几大寨子拼杀,尤其是鱼背山的钱虎交手那一次,落了残疾,伤了腿,此后腿脚就不方便。因此他在与人战斗过程中,反应虽然极快,但一般都不会迅速转身,利用身法克敌。
李旷瞧明白这一点后,就有了对付洪应的新策略,就算每次都利用身法逃开,但绝不冒险偷袭。有时洪应追得急了,他就沿着礁石附近的岩凸,凭借身法绕开,绝不和洪应正面硬刚。
如此二人缠斗了一个多时辰,还是没能分出胜负。洪应不禁有些急了,怒道:“你他妈的有种别跑了,快和老子一决生死。”
“你他丫的有种别追,老子都快累死了。”李旷一边跑,一边喘气。其实他这个利用身法逃跑的办法不错,就是太费体力了。
别人身子转一小圈,他就要转一大圈才能避开,有时还得蹦跳翻飞,他能坚持到现在,完全就是因为前面两个月的疯狂训练,为他打下了一个不错的底子。
但是再好的底子也经不起这种饿着肚子的疯狂消耗,所以此刻李旷是又饿又乏,恨不能干脆挨上一掌,死了算逑。
可他一想到自己还没再去见聂英一面,还没能混出个人模狗样来,怎能让他心甘情愿地这么死掉。
李旷再次绕到洪应身后,心想这样下去不行,早晚会被耗死,得出手才行,大不了冒一点险。
他仔细观察洪应的身法,发现洪应每次行动,右腿其实都用不上什么力,反而像一个累赘,一直拖在了后面。
“他腿上有旧伤,肯定承受不了多大的力,我得针对这里才是。”想到就干,李旷借助身形饶了过去,洪应立刻回劈一掌。李旷从他腋下穿过,同时双脚迅速缠住他的右腿,然后用力一扭。
洪应果然吃不住力,直接栽倒了下去。李旷一击得手,连忙将全身力道都用来缠住他,使他动弹不得。
然而洪应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在自己被缠住的一刹那,举掌奋力向李旷的双腿砸去。这一掌打下来,估计李旷这双腿就算是废了。
李旷见势不妙,连忙松开双腿,身子一滚,又从后方抱住洪应,左手手肘猛力对着他的头顶下砸下去。
洪应眼神一花,感觉两眼都开始冒金星了。连忙伸手不向后抓去,将李旷扯到了前面,一拳打去。
李旷躲避不及,被一拳打中脸,直接滑了出去。
“就凭你,也想和老子斗,未免也小看人了。”洪应正要站起身来,忽然发觉右腿动不了了。这才想起刚才李旷在下砸那一肘前,其实还有一个动作。那就是用他的膝盖撞到了洪应的委中穴、委阳穴、以及承筋穴。这三穴已封,气血不畅,元气不通,自然不能行动。
本来一般人的腿就算被这样撞到了也无事,那些穴道并不是那么容易封的。人体自身就有一套反抗力系统,会阻止这种意外发生。但洪应不同,他的右腿早年受过伤,这里本来就存在很大的问题,这时再一被攻击,自然难以抵抗。
“你……你早就算到了这一点?”洪应这才明白,其实刚才的一切都是李旷在给他演戏,为的就是让他疏于防范自己的右腿,那下砸的一肘,看似猛烈,其实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买卖,没什么大用,不然李旷也不会被直接扔飞出去。关键还是右腿,这是李旷一早就想好的。
李旷笑道:“你就算现在明白了,也为时已晚,你只有一条腿,怎么和我斗?”
洪应眼中差点就要冒出火来,但随后又看到李旷的右臂,冷笑道:“你只有一只手,又怎么和老子斗?”
“看来大家都是三足蛤蟆,谁也别笑话谁了,最终谁能死在最后,就看你我谁的命硬了。”李旷握了拳,快速向洪应冲去,他必须赶在洪应的穴道解开之前打倒他,不然以后真的很难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李旷如暴风一样冲了过去,双腿齐攻,忽上忽下,招式迷幻且迅猛。洪单膝跪在地上,只用双手阻挡,竟防得密不透风。
忽然李旷飞踢一脚过去,洪应立刻右手拿住,然后猛力一扯一砸,一气呵成,竟把李旷当作一个破布口袋,直接扔砸在了地上。
李旷吐出一口血来,连忙踢掉洪应的手。双手一撑,向后翻了一个跟斗落到洪应身后。洪应转身不及,被李旷一脚踢中后脑勺,整个身子就像那刚栽下的小树苗,直接就弯了下去,脑袋点地。
李旷不等他直起身子,又是一脚,将他脑袋狠狠压在了地上,鲜血直冒。
二人一个下压,一个反抗,都咬牙坚持,嘴里发出很烈的用力声。
忽然洪应一把抓住李旷的右脚,直接将他拉了过来,对着他大腿就是一拳。李旷也不甘示弱,同样还了一拳。
二人身形分开,皆口吐鲜血,眼冒金星。
“真他丫的抗揍。”李旷吐出一口血水,再次一瘸一拐地朝洪应走了过去。谁知这时洪应竟跌跌撞撞站了起来,他右腿上的穴道似乎解开了,只是因为长久的下跪,导致气血还是不通,因此走路并不顺畅,只能勉强支撑身体。
“王八蛋,老子要你去死。”洪应举起右掌,将所有的力道汇聚于右掌,要一掌就将李旷打死。
“那来啊,混蛋!”李旷也知道自己这个样子似乎也逃不开了,索性就不逃了,拼了就是。洪应刚才那一下砸中了他的右腿,现在瘸子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两人都一瘸一拐地向中间靠拢,面露凶色。
“去死啊!”洪应一掌拍去,已是将他所有的力量都使出来了。
李旷丝毫不甘示弱,也是一掌打去,“五雷烈阳掌!”
轰的一声!
双掌对撞,元气爆炸。
本来李旷练掌时都是用右手练,很少左手出掌,只是现在右手使用不了,没得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运用同样的功法手段,将元气完全汇聚于左掌,没想到竟然成功了。
只是左掌毕竟很少训练,因此受到的反伤力更大,而且洪应聚集了所有元气与右掌,所以只是一掌下去,李旷的左手骨也应声断裂,直接废了。
洪应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五雷烈阳掌威力巨大,虽然李旷本事不济,没有发挥出完全的威力,但即便如此,也不是洪应能够阻挡的。
他感受到右手传来的巨大力量,伴随着雷电与火焰的掌力,瞬间就将他周身席卷了个遍。
洪应跪倒在地,口吐鲜血,原来内府已经被震伤了。
“还不行,要杀了他才行。”李旷垂着双臂,咬咬牙,跌跌撞撞向洪应走去,在洪应勉强抬起头颅的那一刻,一头撞去。
两人都头破血流。
只不过洪应伤得更重,两眼冒金花。
李旷没给他喘息的机会,一头一头撞去,撞他个头破血流、眼冒金星。
“呀!死去吧!”李旷最后一头撞去,洪应已经不省人事,晕死了过去。而李旷自己同样好不到哪里去,脑袋晕晕乎乎地,本想将洪应推下礁石,谁知身上完全没有了力气,推了两下,也晕了过去。
……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上多了一艘军船,旌旗飘飘,庄严肃穆,旗上赫然写着一个“钱”字。
在船的船头站着一个年轻人,意气风发,双手重叠,下压一把长剑,正是钱原。他自从劝降自己父亲,带兵攻破巴子山后,就获得了朝廷的重赏,现为仁勇副尉,正九品下,这在当地,已经算是一个大官了。
他睥睨群山,眼望四周,一股通达豁然之气,走遍周身。就在他享受此刻的荣耀时,忽然他的目光落到了远处的一块礁石上。
“喂,你们几个去看看那边是什么?”
那里礁石众多,一般老水手都不会把大船划过去,所以就派了几个人,划了一艘小船过去。
钱原自然也在其中,他来到礁石上,看了一眼满身鲜血的两个人,用剑鞘拨弄了他们的头发,看清了面貌,身子一颤,随后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来人,把他们给我绑了。”钱原这两天一直在找洪应的下落,一直没有结果。本来都打算放弃了,回大都复命,谁知在这里竟然找到了,而且还不费吹灰之力。这也难怪他心情大好,大笑了起来。
几个手下麻利地将二人绑了,拖到大船上,绑在桅杆下。
钱原用水将两人浇醒,看他们醒来后,笑着对洪应说道:“洪寨主,你好啊。”
洪应一看是钱原,脸都青了,“怎么是你?”
钱原笑道:“怎么就不能是我,你可知道我为了抓你,废了多大的力气。”
“哼,你个欺师灭祖的玩意儿,想抓了老子去找你主子邀功?哼,你还真做得出来。”洪应冷哼道。
“说话不要这么难听,否则很严重的。”钱原一手掐住洪应的右腿,疼得他龇牙咧嘴,“怎么样?这伤这么多年了,还没好啊。”
“哼,这都全拜你老子所赐,不过输在你老子手里,我还算服气,毕竟大家都是真刀真枪的干,哪像你这无耻败类,竟然投靠衙门,当他们的走狗。”这也难怪洪应说话难听。他当年与附近的几大寨子都有矛盾,其中最严重的就是鱼背山一伙儿了。特别是当初双方为了争夺一块地盘,大打出手后,钱虎又是废了洪应的右腿后,两方的矛盾就更加大了。
所以这些年一直都不对付,时有拼杀。这也是为何,当时巴子山的人听到钱原上山后,都表情古怪,还有自投罗网的?
洪应也没算到这一点,当时钱原突然走出来,他差点就让人直接把他给剁了。但仔细一想,还是算了。要是直接杀了,这只能杀一个人,可要是给他加一个罪名,然后联合其他各大山寨,说不定就能彻底铲除鱼背山。
所以当时才有让钱原代替自己拜堂这一幕,为的就是让钱原背负夺人之妻的罪名。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替他拜堂的不是钱原,而是李旷这货。
更难受的是,李旷没抓到不说,钱原没杀死不说,反倒是让这两货将自己的窝给端了。
想到这里,洪应就懊悔不已,是自己太简单了,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钱原手上加重力道,“我叫你说话不要那么难听。”
洪应也算硬气,不管腿上怎么疼痛,就是不叫一声。
“是个汉子,很好。”钱原松开手,坐到一个手下搬来的椅子上,靠在上面,颐指气使道:“我这个人平生最敬的就是汉子,最不想杀的也是汉子,现在你只要告诉我铁秃鹫在哪?我就念你有功,不杀你,如何?”
“哼,想要老子出卖兄弟,妄想!”洪应啐道。
李旷听得好笑,还意思说兄弟,当初被我三言两语一挑拨,二话不说,就朝你那兄弟打了一掌。要不是那哥们命硬,只怕你兄弟早死了。
钱原点点头,大概猜到了就是这样,“很好,这个结果在我预料之类,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得不将你送进大牢了,至于你的那位兄弟,你放心,他逃不掉的。”
钱原站起身来,吩咐道:“来人,把他压下去,好好关押起来。记住,先别给他饭吃,他力气可是很大的。”
“是!”几个手下上前,将洪应压了下去。
钱原又把目光看向李旷。李旷立即嘿嘿笑道:“哟,哥们儿,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吃饭了吗?没吃,我请你啊,面条怎么样?”
“???”钱原愣了愣,这货是个啥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