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想起什么来了,钱原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你下手挺狠的啊,说说,你到底是什么人?那天为什么会在巴子山?”
李旷看出这人是官府的人,连道:“兄弟,我是学府的弟子,这正要去上学呢。那天之所以出现在巴子山,完全就是因为我有个伙伴被山贼抓去了,所以想着去救他。完全没预料到你也在那上面,真是好巧啊。”
钱原笑道:“的确是有点巧,巧得我鼻子到现在都还疼,你说这怎么办?”
“这的确是我的过失,当时天太黑,没怎么认出你这张俊脸来,我要是早知道是你,打死我也不敢那样啊。”李旷一脸的懊悔,“唉,都怪我,那时太紧张了,都没怎么好好问一下,就出手了。该死,该死,真该死啊。”
钱原看着他的表演,许久之后说道:“行了,别说那些没用的,本官并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既然你不是山寨的人,我自然不会为难你。何况那天剿匪,你也算是出了力气,帮我们引开了一大批人,不然只靠我收取的情报信息,还是很难瓦解掉他们的。”
“哦,这样啊,看来我还算有功的啊,欸,那这个有奖励吗?给十七八两银子就行,也别太多,不然我会不好意思的。”李旷笑道。
钱原笑了笑,吩咐手下将李旷的绳子解了,然后说道:“银子没有,伤药倒是有一盒。”向旁边一人招了招手,“来给他一盒伤药。”
一个手下从怀里摸出一个黑漆漆的盒子,递给李旷。李旷用右手接住,问道:“那现在船是要往哪里去?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本官要赶往大都复命,你要是顺路可以与本官一起,如果有其他事,随时可以下船。”钱原道。
“那劳烦在前面靠一下岸,我要下去,我还有几个伙伴没找到,不知他们去了哪里?”李旷想起墨琳他们昨晚是划着船离开了,不知道现在到了哪里。
“嗯。”钱原给下面的人吩咐了一声,很快船就停了下来,几个手下将李旷带到一艘小船上,送到岸上后,才返回。
李旷远远地向钱原挥手告别,等那些人走后,才沿着江岸,向上游走去。他记得昨晚墨琳一行人是向上游划的船,他们应该都在上游。只要自己沿着上游走,如果对方也正好在找自己,那多半就能遇上。
只是世事往往难料,李旷在走了半天之后,竟然一个人影也没看见。又饿又困的他,干脆坐在江边的一块大石上,睡了起来。
白天和洪应那一战,他受伤极重,虽然表面看起来还能活蹦乱跳,其实两只手基本都不能怎么动了,尤其是左手。所以这一路走来,他一直都是垂着手臂走的,远远看去,就像一只丧家之犬。
江上的风很大,尤其是到了晚上的时候。李旷感到一阵冷风吹来,浑身打了一个冷颤,又打了一个喷嚏,喃喃道:“是哪个妙龄女子在思春,这么想我?”
他站起身来,发现四周漆黑一片,远处连个渔火都没有,不禁有些失望失落,“他们还没找来吗?还是一开始就没打算找?”
李旷心里没了底,仔细一想也是,自己这样的人,怎会有人在乎,怎会有人真的费尽心力来找呢?
大家不过萍水相逢一场,还没到那种紧张到欢喜得难以割舍的地步,分开了就是分开了,何必失落,何必苦恼。
李旷叹息了一声,想着明天大可以去附近的镇子转转,那里应该有医生,得先把自己的手治好再说,至于其他,那就算了吧。
这年头,谁把谁当真呢?
人这一生,大部分人注定都是孤独的旅客,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若是能在别人的脑海里,留下那么一两刹那,就算是值得骄傲的了。
李旷自认自己没那个本事,毕竟自己嘴贱不说,还很少真正关心一个人。
这些天下来,他虽然救了墨琳几次,但终究没有更多细微的行动,然而最猛烈的酒,依然很难抵挡住最暖的鸡汤。他想墨琳也最多会在无聊的时候想起自己,至于更多的,他并不奢求,也认为不会有。
只是他实在太低估一些人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怎样的,别人可能也是那样。他认为自己看淡离别,看淡相逢,别人也会如此。
但墨琳不是这样的人,她的的确确是个好女孩,直到此刻还在寻找着李旷的下落,从昨晚到今晚,一天一夜,不眠不休,从未间断。
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在李旷还在自以为“世界就是如此”的时候,墨琳已经划着船看到了他,并在船还未靠岸的时候,就向他飞奔了过来,热泪盈眶。
李旷听到了动静,坐了起来,远远就看到江边有个黑影向自己冲来。他连忙警觉,心想这江上还有野猪豹子之类的凶兽?
等黑影靠近后,才发现那是一个人,一个泪人。
墨琳一把抱住李旷,哭泣道:“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一下真的把李旷惊得不行。他从没想过两人见面会是以这种单方面觉得尴尬的形式为开头,这个女孩为什么要做出这么“恐怖”的事来呢?
若是以往,他一定会推开墨琳,并送上一句“姑娘,请你自重”的君子之言,但现在他双手被墨琳紧紧抱住了不说,就算没抱住,他的手也没那个力气推开这个女孩了。
远处小船划了过来,上面还有两个人,一个船老大,一个凤先生。
两人将船靠近船边后,并未上岸,只是远远地看着,现在就差一把瓜子了。
或许是实在觉得这样不是很舒服,李旷皱了皱眉道:“你要是再这么抱着,我想你可能真的会很快就见不到我了,你勒死我了。”
墨琳连忙松开,看着李旷那张不咸不淡的表情,又哭又笑道:“我就是太高兴了,一下没控制住,现在知道你没事了,就放心了。”
李旷道:“谁说我没事了?你没看到我双手都废了吗?一只腿也一瘸一拐的吗?这也算没事?”
“啊,怎么会这样?”墨琳连忙向他双手和腿看去,腿上基本看不出什么,但两只手却都肿得硕大无比,“你的手?!”墨琳差点惊呼了出来,她没想到李旷的手竟然伤得这么严重,昨晚一定经历了一场大战。
“好了,带我去见那两看戏的,你又不是医生,总是盯着我手干嘛。”李旷转头看到凤先生,向两人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墨琳将他扶上船,连忙问道:“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那个土匪头子呢?”
李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你们发生什么事了?那三人呢?”
他说的自然是帷帽女子那一行人。
“他们今早说有急事,就让我们把他们放到了岸上,已经走了。”墨琳说道。
李旷点点头,猜想多半就是这个结果,又问道:“你们找了这一路?”
“嗯,昨晚你让我们先离开之后,我们就一直跟在那个大船后面,谁知后来遇到了风浪,失去了方向,就在江上漂了一夜,等到了第二天风浪平息过后,就一直找。”墨琳老老实实回答。
“是啊,你不知道墨姑娘有多紧张你,在看到我那艘造价上万两的好船……”说到这里,他略微停顿了一下,看向李旷。李旷连忙转过脑袋,不去理他。船老大只好继续道:“看到我的船毁了以后,墨姑娘还以为你与船一起葬身江底了呢,大哭了一场,差点就跳江给你陪葬了,幸亏我们几个拉得及时。”
墨琳满脸通红,低头不语。
李旷看了墨琳一眼,没好气道:“你就那么希望我死?我是那么容易就能死的?能不能多动点脑子,别动不动就搞这种没脑子的事。”
墨琳伤心得嗯了一声。船老大不明所以,继续道:“我们拉住她后,劝说她你可能还活着,毕竟就算死了,也得看到尸体不是?所以我们就开始沿着江往下游划去,找了一天,才在这里找到了你。对了,你小子是怎么活下来的啊?那个山贼呢?”
“命硬就活了下来。”李旷想起昨晚到今早,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能够活下来,真得多亏了命硬,不然说不定现在他们找到的真就是尸体了。
“那山贼呢?”船老大问道。
“被官兵抓了。”
“官兵?”船老大想起这附近的确有一艘军船,点点头道:“还好有他们在。”
李旷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心想要不是老子拳头够硬,脑袋够硬,那群家伙在与不在又有什么区别。
“行了,闲话先放在一边,你的手再不医治,可能就废了。”凤先生拿出药箱来,开始为李旷医治。
李旷看着自己肿大的手,心想这要是废了,自己非把那女人掐死不可,两只手都是因为救她废的,她竟然找都不来找一下,真是绝情的婊子。
李旷心里骂了一声,心想以后碰上了,绝对要让她好看。
……
次日,几日到达附近的一个小镇,墨琳去买了一辆马车,继续赶路。李旷躺在马车中央,左边坐着墨琳,右边坐着凤先生,有两大美女相伴,可谓春风迷人,小桥红灯。
一路上,三人有说有笑,不过大多都是李旷讲话,另外两人搭话。他本来就是个话痨,只是因为前两年的事,话变少了,现在重拾了信心,人也变了好多,自然又恢复到了原来那种“无话不谈”的时候。
两女也从不嫌他唠叨话多,反而是偶尔李旷说累了,停下来时,两女还会觉得有些不适应,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七天后,几人到达大都,经过这些天的疗养,李旷的手臂基本已经康复,而且因为这些天不能动弹的原因,李旷每日都将大衍长生诀在体内过了十几圈,又将洪应打在身上的掌力完全吸收。此刻的他,内力早已超过以往不知多少。
而且他还发现,自从经过上一次那一战之后,他的内力精进与他所承受的痛苦成正比,身体精神越是折磨,体内的力量就越是强大。
苦难总是伴随着力量增长,这似乎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
一行人下了马车,船老大去交了通关文书,几人跟着进了城。墨琳选了一个不错的客栈住下,又安排了满满一大桌子菜,几人吃罢后,就相邀一起出去走走。
这大都是长江中游段最豪华的大都市,来往人马,川流不息。街上到处都是叫卖声,吆喝声,好不热闹。
几人除了凤先生外,其余人都是喜欢热闹的人,尤其是墨琳。别看平时文文静静的,到了上街,和那些买菜的妇女没啥区别,这看看那望望的。只不过他们有个本质的区别,那就是一般的妇女是看得多,买得少,挑挑拣拣,一天也买不了几样。但墨琳不同,她一来是有钱,二来是第一次来到这么大的都市,见着什么都喜欢,因此买的东西很多。
胭脂水粉、小巧玩意、糕点糖果……凡是目光所及,都有涉猎。
最重要的是,她有一个能干的苦力,所有的东西都有人给她拿,只要事后给点小费就行。
船老大自从失去了那艘大船后,就一直郁郁寡欢,这些天要不是墨琳时常给点小费,他只怕都很难挺过来,毕竟有谁一次收小费,就能收个几十两的。
李旷和凤先生跟在那两人身后,也不买什么东西,也不说话,就那么茫无目的地逛着。忽然李旷看到前方有一堆人围着,好像有什么热闹可以看,连忙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