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南霓将梅美送回了米露家,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情不免有些混乱,原本自己就对婚姻没有多少憧憬,梅美的离婚更是让她感慨不已,童话故事最好的启发是,青蛙会变成王子;可现实婚姻生活最好的教训是,王子又会变回青蛙。在自己还相信爱情的时候,曾经也是一个容易感动的女孩,以为一切都可以以感性的视角来诠释,快乐或者悲伤,可在成长的过程中,这样的坚持已经不复存在,爱情成为伤害自己最深的刽子手,她只能学着更加坚强,不再让感性出卖自己的脆弱。
南霓一进家门,看到岑湜,只是微微一笑,一言不发就坐到了沙发上。
岑湜看得出来南霓的郁闷,“怎么了?不是和她们俩一起吃饭去了,连我都不管,可看上去心情很沮丧啊!”
南霓深深地叹了口气,“美美和范雨辰离婚了!”
“离婚!”岑湜有些惊讶,“什么时候的事儿?那么多年的感情,说离,就离了!”
“就是今天!”
“那美美现在怎么样?”
“我刚才把她送回米露家了,米露这会儿也不在,本想在那儿陪她,可她想要一个人静静,我就先回来了!”
“是因为感情,还是他们之间有什么其他的问题?”
“范雨辰在外面鬼混,那天被露露抓个正着,把我叫过去,我们俩一顿教训,本想暂时保密看他以后表现,结果纸没包住火!”
“你们一直都是好心,不想伤害她,可这世上终究没有不透风的墙!”
“看到了吧,一个城市再大,其实也没有多大的,说不定就被哪双眼睛看见了,千万不要玩什么婚外恋,很危险的,简直就是不定时炸弹!”
“都说婚姻像围城,那婚外恋不就等于自己困在了围城里面,再多添一个陷阱,纯粹是跟自己过不去!真被我猜中了,果然问题还是出在他的身上!”
“我明明早就发现问题了,为什么不早点儿劝她,我要是早点儿告诉她,也许情况会有所改变,还口口声声说是人家最好的朋友,这么严重的事儿,我干吗要瞒着她,我怎么这么没脑子啊!”南霓自责。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说那些也没有用了,你不是一直都没想好怎么跟美美说吗?”岑湜安慰南霓。
“我那么犹豫干什么?”
“这是他们之间的事儿,你也无能为力,如果当时真的说了,你就敢保证现在情况一定有所好转吗!”
“你说,‘爱情’到底是什么?当时的一种占有欲,一个伪装美好外衣始乱终弃的童话故事!”
“不是所有的爱情都是这样的!”
“一开始的时候,不都是轰轰烈烈的,为什么最后非要弄得反目成仇,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哪怕是举案齐眉,或者是相敬如宾也好,不然当初自己的那些誓言,不就等于放屁嘛!”
岑湜一把将南霓搂在怀里,“不会的!我们一定不会的!”
南霓微微一笑,似乎没有多余的脑细胞来怀疑面前这个男人的话,不放心梅美的情况,总担心她会胡思乱想,和范雨辰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可最终她还是无法忍受这种丢了自我的爱情,一直以来,她不过就是一个漂亮外衣的背后控制者,这个极具风险的爱情童话故事,她的确不能再继续了。
南霓来到米露家,发现梅美独自一人在家,“只有你一个人在啊,露露呢?”
梅美少气无力,“去外地了,看她的一个初中学长!”
“她怎么让你自己一个人在家!”
“你怕我想不开啊?”
“我可没这意思!”
“那怕什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还担心我会乱动煤气啊!我挺好的啊!”
“装什么!你以为自己演技挺好的,整张脸清清楚楚地写着两个字—哀怨!”
“过了几天这么自由自在的日子,发现原来自己一个人可以如此惬意,真是让我大吃一惊,惊异程度比陷入热恋还要强烈!”
南霓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刻意岔开话题:“露露去看初中的学长,是不是那天在酒吧遇到的那个?”
“好像是吧!”
“她怎么了?中邪了似的,什么时候这么上赶着过!”
“她这几天心情好得很,每天晚上都跟那人打电话,一聊就聊到半夜,白天还格外精神!”
“有问题噢!”南霓一脸的坏笑,“我渴了!”
“喝什么?”梅美朝冰箱走去,打开冰箱门,才发现里面跟空了没什么区别,“没有饮料了!”
南霓走到冰箱前,看了一眼冰箱,简直难以置信,“你们俩过得什么日子啊,这冰箱里还有东西啊,完全可以关了,简直是浪费电!”
“你先喝点儿纯净水吧,这几天我没什么胃口,露露可能也没心情管!”梅美的表情有些尴尬。
“得了吧!”南霓拿起包,就往门口走。
“去哪儿?”
“去超市,什么都没有,买点儿吃的,你没胃口吃饭,要是真饿了,也好有东西吃!”
南霓一进超市,就直奔食品区走去,只要是自己喜欢吃的,就往购物车里放,根本不管到底是不是梅美喜欢的。
梅美只是跟着南霓走,一样东西也没有往购物车里放,面对人群,她只想要选择逃避,甚至远远地逃离,就像是一个生病的孩子,逃离一场瘟疫,更多的时间想要选择寂静,就那么默不作声地呆着,感受均匀的呼吸在房间起伏。
南霓看不下去,“想吃什么,快选啊,你这么折磨自己,别人现在不定在哪儿逍遥快乐呢!”
“我没事儿!”梅美淡淡地笑了笑,看看南霓推着的购物车,“你不是已经选了这么多了吗,我喜欢吃什么,你很清楚啊!”
“多买点儿饮料吧,你们那儿什么喝的都没有!”南霓不禁叹了口气,无奈地摇着头,朝前走去。
走了不远,梅美突然看着货架上的一盒盒德芙巧克力发呆,眼睛里似乎有一种晶莹的液体在闪动,说话也微带着哭声:“他最喜欢吃德芙巧克力,每次陪我来超市,他都会买一大盒,没结婚那时候,说是送我的巧克力,其实他自己吃得最多!”
“吃什么巧克力,不怕胖啊!”南霓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劝说梅美,“现在减肥药多贵你知道吗,去健身房、练瑜伽,你有时间吗?”
梅美的语气里透着伤感:“遇上一个人,只是一秒钟的时间;认识一个人,只是一分钟的时间;爱上一个人,只是一天的时间;忘记一个人,可能要用上一辈子的时间!”
“走吧!”南霓听不下去,拉着梅美快步往前走。
梅美直勾勾地盯着货架上的巧克力,不愿离去,原来自己还是这么在意关于范雨辰的一切,爱情的确是个易碎而伤人的东西,就像是咒语,伤了原本无辜的彼此,他是一个懂浪漫的人,每逢那种带有浪漫色彩的节日,他都会送上礼物,还很会说很多动人的情话,那时她觉得特别好听,完全可以超越所有的煽情歌词,总能把她逗得很开心,只可惜现在看来,那些好听的情话都不过是谎话而已,其实她不怪他,怪不怪如今好像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也许这些都是自己命里注定的。
出了超市,南霓见梅美泪流不停,带她来到咖啡厅,想要安抚她的情绪,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以前听过这样一句话:“一个人的眼泪,不是两个人的错;一个人的伤悲,不能够两个人说”,此刻觉得再贴切不过。
梅美用勺子不停地搅动着自己面前的咖啡,两眼发直地盯着咖啡杯,自言自语:“咖啡,不管怎么搅,依旧是苦的;心痛,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轻易忘记,我怎么才能彻底忘记有关他的一切!”
“苦不苦,问题不在于怎么搅,而在于是否放了奶和糖,放得越多,自然苦味越小,再怎么难过,真的无法忘记,那就鼓起勇气重新开始!”南霓煞有介事。
梅美小声地嘀咕:“我好像没有那么大的勇气!”
南霓有些受不了,立即端起梅美面前的那杯咖啡,放到了一边,朝着服务员叫道:“麻烦,一杯橙汁!”
“你以为,换走咖啡,我就可以接受橙汁了,以后不可能永远不喝咖啡!”梅美低声地抗议。
南霓刻意提高了声调:“那就先试着换橙汁,不行再换蓝莓汁,世上有千万种能供你选择的!”
梅美没有出声,低下头,无法停止住眼泪不停地滑落。
米露与傅恒面对面坐着,一个劲儿地在心里嘀咕,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在周末一大早起床,精心妆扮,迫不及待地坐上两个多小时的长途公共汽车,往这个城市赶,满怀着一种无法言明的兴奋感,这种感觉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自己的心里了,曾经和他分别的那个画面不由得清晰地浮现在眼前,记得他初中毕业的那个时候,自己什么也不能做,只是默默地将他深藏在心底,似乎又在期待着某年某月某日的重逢,没有想到多年后的一天,这一刻真的实现了。
傅恒端起酒杯,脸上带着温馨的笑容,看着米露那被红酒映衬得微微泛红的脸颊,在飘逸的长发衬托下,越发显得迷人,眼前坐着的已经不再是那个纯情烂漫的初中可爱女孩儿,而是一个不算十分成熟却很有魅力的漂亮女人,她从单薄的漂亮到达厚重的美丽,自己不禁从浅表的关注到了深层的呵护,“为了我们的重逢,干杯!”
米露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年龄大了,做了两个多小时的长途公共汽车,竟觉得十分疲惫,浑身疼痛,脸上强挤出自己最迷人的笑容,举起酒杯,“Cheers!”
傅恒注视着自己手中的酒杯,“有人说,男人就像红酒,年纪越大越醇!”
“可是,大多数都在中途变质,成了醋!”米露不禁冷笑一声。
傅恒轻轻地品了一口,不禁感慨:“我简直不敢想象,我们会这样坐在一起!”
“也许,这就是老天爷安排的吧!”米露表面平静,其实一颗火红火红的心奋力地颤动着,几乎快要迸出胸腔。
“是丘比特吧!”傅恒不由得笑出声来。
米露窃喜,多希望傅恒这句话是对自己有所暗示。
傅恒犹豫很久,吞吞吐吐地问:“你……有男朋友了吧?”
米露带着挑衅的语气:“我要是说没有,你信吗?”
傅恒不禁笑了笑,“那要看这是个聪明的男人,还是个不聪明的男人,美女对于眼睛来说,是天堂;对于内心来说,是地狱;对于钱包来说,就是炼狱!”
虽然说是在夸自己,可这话让米露的心里很不舒服,“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正在地狱里承受炼狱是吗?”
“可我还是更享受天堂!”傅恒含情脉脉地盯着米露,她花枝招展,性格开朗,在餐桌上几声娇滴滴的话语,也是顾盼生情,千娇百媚,这样一个仪态万方的女人,不仅是自己,很多男人都会心甘情愿地为她承受地狱里的炼狱。
米露不由得笑了起来,搞不懂傅恒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真心话。
傅恒脸上的表情突然凝重起来,“那个时候,要不是我初三毕业,被迫分开,我们如果一直有联系的话……”
这句话触动得米露的内心生生作痛,“根本没有这种假设,已经过去的事情也不能再改变,那时是那时,而现在是现在!”
傅恒拿出了一根香烟,准备点着,“你不介意吧?”
米露摇了摇头,“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好几年了,那时候跟着同学觉得好玩,不自觉就吸上了,慢慢吸上瘾了,搞得现在也有了瘾!”傅恒凝视着米露,“这几年,你变化其实不大!”
“是吗?”米露听了傅恒的话,心头顿感一阵酸楚,觉得自己这几年仿佛穿过了一条污水街,从一个男人的身边到另一个男人的身边,却始终没有弄明白究竟意义何在,那种偶尔的情感爆发,更是没有什么值得回味,只会令自己更头痛,就好像喝了兑水的酒精,“我爱你”这句话,不知道听过多少男人对自己真切地说,可听完之后,觉得自己整个人一阵空虚,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傅恒带着调侃的语气:“女人到底是因为美丽而拥有爱情,还是因为爱情而变得美丽?”
“这好像应该问你的女朋友吧!”
“前两年,自认为还没有活到要严肃地视爱情为亲情的年纪,觉得应该还有点儿时间游戏人间,可慢慢才发觉,年龄看似虚无,却不得不让人屈服,自己身边那些曾经自以为是的家伙们,纷纷自欺欺人地或取或嫁,在围城里,幸福、悲伤!”
“还挺有总结性的,不过这应该是人们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最重要的还是因为那个属于自己的人没有出现,或者是把某人误会成为了那个人!”米露不认同傅恒的观点,记得以前自己衡量一段爱情好不好的标准,是够不够轰轰烈烈,参照的是雨中痴等、相思煎熬,最默契的不过是那一眼秋波,要是知道对方变了心,恨不得立即将对方碎尸万段。
傅恒的目光坚决,“如果我说,我终于遇到了呢?”
“遇到?”
“没错!此刻,她就坐在我的对面!”
米露没有回应,傅恒的心意已经十分明确,她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足够说明自己的答案,其实一直以来,她都希望能够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好好地谈恋爱,可换来的却是一场场可笑的失落,每一次的失落都在消磨自己的激情和精力,与此刻相比,似乎不是美好,而是无法形容的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