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历史上,有这样一群人:他们生逢乱世,戎马为生。
他们对于这种戎马生涯乐此不疲。比绝大多数人幸运的是,他们还配有一个半个比较像样的红颜知己,随着时间推移,彼此之间情好日密,结为连理,留下诸多千古佳话。这个就有点没意思了,这个时代知己已经很少了,知己还是红颜这个要求是在是太高。找老婆都费劲,但凡是有个把红颜也直接发展成老婆了。
我们熟知的韩世忠和梁红玉、李靖和红拂女等等,都是这一类型的杰出代表。明朝最为出名的是大顺军的李岩和红娘子,这个故事已经被小说家运用的炉火纯青,尽管真实的李岩和红娘子远没有小说中描绘的那么绘声绘色,甚至连李岩的身份都模糊不清,但人们对于口耳相传的故事和传说依然津津乐道。他两人的故事是不是真的不重要,人们的向往才是李、红二人存在的根本和基础。
本篇的主角并不像李岩和红娘子那样,充满着浪漫主义色彩。这二位和浪漫搭不上边,却成了百姓心中永远的纪念,他们是三关总兵周遇吉和他的夫人。
周遇吉是一个天生的军人。
出身辽东,自然与兵戈为伍。因此在军旅生涯中一步一个脚印、扎扎实实的杀人受赏、提拔,很受领导器重,农民军再凶,周遇吉从来也不放在眼里,日子过得依然很滋润。
好日子终究在崇祯十五年的冬天发生了转折。
当时,周遇吉任山西总兵。
对于山西的防务周总兵丝毫不敢懈怠,巩固城防、整顿军队、加强装备忙的不亦乐乎。一年很快过去了,崇祯十六年冬,陕西全境沦陷、孙传庭战死的消息传到山西,周遇吉凭借自己多年作战练就的敏锐嗅觉,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他感到这一次明显不同于以往,孙传庭的死给周遇吉带来不祥的预感。对于来势汹汹的农民军,他一面积极地在黄河上游设防,一面打报告让崇祯赶紧增兵支援。
要说崇祯,真是够意思到没话说,说增援就增援,派出大将熊通带兵支援,反应、效率都没问题,就是带的人有点少,两千。周遇吉没计较,以他手下的战斗力来说,以一当十的话可以当两万人用。道理是对的,可惜这个要求对熊将军来说实在是有点高,因为刚到驻地的熊将军立马就被李自成策反了。对于熊将军突然怂了的这个问题,跟利益无关,就是吓得。
没想到熊将军他自己投降就算了,还饶有兴致的掉头回去劝降周遇吉。
这种行为就是典型的不作死就不会死。果然不出所料,不等熊将军把话说完,周遇吉就忍不了了,连声说拉出去砍了、砍了,砍了熊将军之后,他又接着做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儿:将首级送去北京。把崇祯刚刚派来增员的总兵拉出去剁了,还把首级送回北京,能干出这种事儿来得人胆何止大如斗。熊总兵没了,他手下的两千援兵也打了水漂。朝廷已经派不出人了,既然没有援兵,那就自己来。
李自成,你来吧,我准备好了。
自从干掉了孙传庭,大顺军信心爆棚,一路高歌的来到宁武关,按照一路走来的习惯,喊两句狠话基本就都投降了,在他们看来,宁武关也不例外。一到城下就扯着嗓门开始吆喝:五天不降我们就屠城了!屠城,是在冷兵器时代一个很过分、很残忍的操作方式。一拿起屠刀,正义和邪恶之间就不再有界限。他们不知道,周总兵是靠军功爬到这个位置,不是吓大的。战端一开,大顺军就后悔了,城头大炮齐发,李自成部死伤万人,这下可折了本钱。
要说李自成韧性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打成这样依然不退,前军死光了后军往上填。周总兵花样也不少,开始转换战术,白天列队城外短兵相接,晚上爬上城楼接着扔石头。这样一来把李自成也折腾的受不了了,命令全力围城攻打,毕竟是砖墙,不是钢铁。外城很快被攻破,这时,周总兵展现了一位优秀的将领该有的素质和能力,组织巷战,自己的马死了,徒步杀敌,身中数箭,被俘获后大骂不屈。
李自成选了一种很残忍的方式将他杀害。
史料记载:悬之高竿,丛射杀之,复脔其肉。
周遇吉死了,他的夫人还率领几十名妇女占据有利的高地,居高临下的射杀大顺军,不敢靠近的大顺军放了把火,将周遇吉夫人和其他妇女尽数烧成了灰烬。城中百姓亲眼目睹这一幕惨剧,对大顺军痛恨到了极点,男女老少无一投降,宁武关惨遭屠城,尸横满地,惨不忍睹。
洪承畴杀人、孙传庭杀人、努尔哈赤也杀人,刀锋并没有因为李自成为了推翻腐朽的明朝统治而有多少仁慈,刀锋之下,冤魂何辜。李自成对杀人也有非常深的偏执,他杀官员、也杀百姓,和努尔哈赤相比,刽子手的称号同样适合他,他只是想取崇祯而代之,并没有更加高尚的信念和初衷,反帝反封建不是他的历史人设,又帝又封建才是他的最终目标。并没有因为他是汉人,他杀人的手段就显得更加柔和、杀人的目的就更容易被接受。
他们都明白“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个道理。
宁武关战役对双方都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擦干净手上血迹的李自成先怂了。由于损失惨重,准备撤回西安,养精蓄锐之后,再图进取。让他害怕的不只是自己所受的损失,一个周遇吉就打成这样,前面还有大同兵力十万,宣府兵力十万,居庸关兵力二十万,阳和等镇兵合二十万,要是每个地方都有一个周遇吉,自己能活着就不错了,至于攻下北京这种任务,甭管是KPI还是OKR,考核,还对齐,去他娘的吧。
在李自成准备撤退的前夜,狗屎运来了:
大同总兵姜镶派人送来投降书;
宣府总兵王通亲自送来投降书;
没过几天,居庸关总兵和其他各镇总兵的投降书纷纷而至,昌平的文臣武将,纷纷请降。这个频率用《明季北略》的话描述就是“迎表飙集,相次乞降”,看见没,飙集,生怕自己落在人后。我们把这种行为叫做“识时务”。
飙:迅疾。——新华字典
1644年3月19日,北京城门打开,一群断手断脚和只剩一半脸的人兴高采烈的冲了进去,京城的百官和百姓全都吓坏了,大顺军都是残疾人啊!就凭借这副手脚从西安打到北京?
这些人告诉老百姓:我们都是周总兵砍伤的,周总兵太能打了,杀了我们一万多人,要是再有一个周总兵,我们怎么也到不了这里。
他们口中谈虎色变的周总兵并不是一个非常出名的人,在大顺军之前,他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军人。
崇祯不曾了解宁武关之役的周遇吉夫妇,他只知道,自己信任的将领纷纷投降了李自成,江山尽失,他成了真正的亡国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