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和清军在西北打的热火朝天并没有引起南明朝廷的多大兴趣,弘光基本继承了嘉靖的人生哲学: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偏偏历史从来都不风轻云淡,更何况是在这种逐鹿天下的关键时刻。
一件几乎在南京和北京同时发生的事让几大政治集团同时感到颤抖,这件事所产生的严重后果有两个:直接结果是导致弘光公司破产倒闭、关门大吉;另一个是折腾出一个朱三太子的副产品,搞得清朝三代统治者几十年不能踏实睡觉。
这件在当时极具影响力的大事就是南北太子案。
对于一个已被灭亡的朝代,新朝通常会将原皇帝及其子嗣屠戮殆尽,以确保自己的统治不受威胁。就像狮子,新狮王夺得领地后会将老狮王的孩子全部杀死是一个道理,人类进化了,生理反应还是老一套,没啥长进。李自成和多尔衮虽然是对手,但在这方面都有一个相同的特点——都不是什么善茬,对于明朝皇族后裔,尤其是崇祯的皇子,赶尽是不够的,杀绝是必须的。
崇祯虽然日子过得很艰苦(衣服补丁摞补丁),但没咋耽误生孩子,生出来还没耽误孩子的教育。直到李自成兵临城下,京城危在旦夕之时,崇祯不但砍伤了自己的长公主,还叫来自己的三个儿子,他们分别是太子朱慈烺、永王朱慈炤和定王朱慈炯。这三个人当中地位最高的是太子朱慈烺,但名声最大的却是三弟朱慈炯。相比于朱慈烺和朱慈炯,永王是兄弟三人中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朱慈烺之前很出名,是因为他就是南北太子案的主角;朱慈炯这仨字当时不出名,后来很出名,因为起了“朱三太子”的江湖艺名之后就彻底火遍两岸三地,成为当时真正的流量明星。
崇祯在兵临城下的时候找到他们,不是安排后事,而是安排出逃。
对于这一点,哥儿仨心里很清楚。其实崇祯知道,皇城被农民军四面围困,可谓插翅难飞,更何况三个大活人。尽管如此,他还是安排人把三人送到了岳父周奎(周皇后的父亲)和田弘遇(田贵妃的父亲)的家中,嘱托二人保全太子,徐图复兴。女婿遇上难处,找老丈人搭把手带带孩子,也算是情理之中,起码崇祯觉得这么做没毛病。
说到崇祯这两位老丈人才是堪称老丈人中的极品。
周奎仰仗自己是正宫皇后的亲爹,到处搜罗金银财宝,甚至在女婿撑不下去的时候(无钱派发军饷)找他借钱,这位仁兄扣扣索索的拿出5000两银子,还摆出一副家底都掏空苦大仇深的样子,搞得崇祯哭笑不得。等到李自成进京了,凭借一把大砍刀,从他家搜出了300万两银子和大量古玩珍藏,这位老兄一看多年心血尽数被抢走,心脏病突发,挂了;另外一位丈人田弘遇比周奎强不了多少,跟周奎比起来,可谓是五十步笑百步,拿出了1万两银子做军费。据说陈圆圆就是他送给崇祯的(自己的女儿是贵妃,做岳父的给女婿找别的女人),结果崇祯没要退了货。
就指望这么两个货挽救国家危难、带着太子力挽狂澜,基本是要玩儿完的。
1644年3月19日,李自成攻入北京,太子朱慈烺和定王朱慈炯的传奇人生就此拉开序幕。
南北真假太子案纷乱复杂,专业领域争论多年,各执一词,至今未有定论。所以我也没办法给出板上钉钉的结论,虽然不能给出定论,但我们可以从前人留下来的蛛丝马迹中得出一个相对靠谱的推论。
李自成进京后,让紫禁城日月换新天。昨天的皇亲国戚变成了阶下囚,宝贝疙瘩变成了定时炸弹。周奎和田弘遇自保都成了问题,每个人手里还各有一个定时炸弹,太子不太子的也就爱死不死了。太子很不幸,没有能够逃出北京,落入了李自成手中,据说还是姥爷亲手交出去邀功的。和他姥爷周奎不同的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太子不卑不亢的和雄赳赳气昂昂的李自成之间发生了这样一段激情燃烧的对话:
“跪下!”李自成大喝一声,老李多少有点儿洋洋得意。
“我怎么会屈服于你。”太子义正辞严的反驳道。
“你父皇在哪里?”李自成开始切入正题,这才是他最关心的事,跪不跪是一个比较次要的问题。
“已经自尽了。”这句话太子大概是红着眼眶说出来的。崇祯自尽,可眼前这人却是首恶。
“你们朱家是怎么把天下丢掉的?”李自成很得意的问道,这是来自胜利者的蔑视。
“我怎么知道,你问文武百官,他们都知道。”太子声嘶力竭的挥舞着衣袖,扫视着大殿下的文武群臣,眼中仿佛冒出火来。昨天这群人还跪在自己父皇脚下山呼万岁,今天已经臣服于眼前这个他们平日口中的流寇了。
“你父皇如果还活着,我一定好好对待他。”李自成开始拉拢朱慈烺。
“你怎么还不杀我。”朱慈烺根本不搭茬。
“你没有罪啊。”李自成并不想杀朱慈烺,他还要拿他给天下人做个善待前朝太子的榜样。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有三个请求,第一,不可惊扰我祖宗陵寝;第二,尽快按照礼数安葬我的父母;第三,不可杀戮百姓。”朱慈烺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面对这个油盐不进的太子,李自成也没了办法,面子终究是不能丢的。
他叫来了刘宗敏,把太子交给他,严加看管。
哎,真是天王盖地虎,太子不如狗。
滋润日子没过两天,吴三桂反了。
对于吴三桂这种重量级的将领,李自成决定亲自出马搞定他。同时,在亲征的路上顺便带上了朱慈烺。出门打仗,为什么还要带着太子?这个目的太清楚不过了,自己带着兵走了,太子在北京登高一呼,本来投靠自己的明朝文武又掉头反对自己,这个时候再搞个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不管李自成主观意愿还是客观需要,太子是必须走到哪带到哪。
到此,我们可以得到一个较为肯定的结论:李自成身边太子的身份是靠谱的。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李自成不会傻到带着假太子到处跑,而留真太子自由自在的浪迹天涯。当时除了北京之外,大部分南方地区还是明朝的势力范围,真太子如果流浪在外,来个登高一呼,天下再来个揭竿而起,那日子就不那么舒坦了。
山海关一役,李自成先胜后败,本来随身携带的太子,从宝贝变累赘,逃跑的过程中不得已,骗吴三桂说把太子交给他。这不按套路出牌的一招,产生了效果,吴三桂真的停了下来,隆重而严肃的准备迎接太子。等吴三桂接到太子一验证,才知道是假的。对此,吴三桂非常生气,作为长期混迹在兵油子里面的急先锋,被李自成摆了一道,自然是十分的不开心。
连李自成这么淳朴的农民军领袖都沾染了城里人的坏习气!生气!
一路拿刀血拼出来的李自成清楚的明白,牙尖嘴利只能成为实力刀锋下的祭品,把太子留给掌握军队的吴三桂,让吴三桂有勤王的理由,这种授人以柄的事李自成是不会做的。
尽然吴三桂得到的太子是假的,可真太子到底去了哪里?
真太子的下落也因此成了历史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