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延昭听得杨钰珺的解说,在房中来回的踱着步,目光阴晴闪烁不定,显然还在下最后的决心,而在一旁坐着的陈松,此时却早已激动的从椅子上跳将起来,直言要随军参加此次夜袭之战,并愿做全军先锋,第一个杀入辽营。但看到杨延昭并不说话,还在踱着步皱眉沉思着,陈松嘴唇微微蠕动,想要对杨延昭说些什么,但他也知道,杨延昭此时正做着艰难的抉择。杨钰珺此时也向陈松摇了摇头,见此,陈松还是强忍着没有说出口,默默地转身坐了下来,只是眼神却一直紧紧地跟着杨延昭的身影来回摆动着。
杨延昭此刻的心情,杨钰珺和陈松二人其实都能够理解,身为一军主帅,所作的每一个决定,都关乎着成千上万个战士的性命。如若不然,又怎么会有‘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说法,杨钰珺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等待着杨延昭最后的决定。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杨延昭踱着的脚步停了下来,若依此计而行,除地利之便外,天时,人和已占其二,成功率极高,而且即使夜袭计划失败,对后续的据城而守也没有多少影响,他看了看满脸期待之色的陈松,和仍然一脸轻松模样的杨钰珺。
杨延昭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不移,左手成拳猛然向下砸在桌面上,口中掷地有声的说:“不成功,便成仁。”
陈松闻言大喜,当下激动地站起身来,向杨延昭双手抱拳说道:“大帅,陈松如今虽已不在军中效力,但如今国难当头,陈松当义不容辞,愿为全军先锋,跟随大帅一道大破辽军,不成功,便成仁。”同样的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杨延昭听得陈松积极请战,心中也是颇为感动。他用力地拍了拍陈松的肩膀,点了点头将手放在了陈松依旧抱着的拳头上,然后紧紧握住,没有说话。
杨钰珺此时也站起了身,走上前抱拳说道:“承蒙大帅不弃,采纳了晚辈的拙见。杨钰珺也愿效犬马之劳,共破辽军。”
杨延昭高兴地说道:“好好好,有了二位的鼎力相助,此战定能一战而胜,待得胜回朝之时,本帅定向朝廷为二位请功。”
杨钰珺和陈松闻言却是相视一笑,他们并不在意这些,只要此战得胜,便一切都值得了。既然已经决定了破敌之策,三人便不再纠结此事,开始闲聊。
杨钰珺则趁机向杨延昭请教起了行军打仗之要,要知道行军打仗也不只是计谋策略这么简单。如何行军,如何扎营,还有军务军法等等,甚至是军队的日常操练,管理这些,都不是看几本兵书就能学会的。不然也就不会有赵括‘纸上谈兵’的千古笑谈了。
杨延昭很是喜欢这个少年,对于杨钰珺的请教,杨延昭是有问必答,毫不吝啬的将自己多年的带兵打仗的经验毫无保留的悉心传授。
三人在一起谈的热火朝天,兴致盎然。不知不觉间已过了两个时辰。杨延昭早已命人备好了酒菜。听说杨钰珺还有一位女眷尚留在客栈里,便差人将婉儿也请进了元帅府,说什么也不让他们住在客栈里,极力邀请几人在这里住下。
当杨延昭见到婉儿时,顿时被婉儿那秀丽的容貌和清冷如仙的气质所折服,又听陈松在一旁介绍道,婉儿的实力其实还在自己之上时,不由得对杨钰珺更加佩服。
席间,三人推杯换盏,没有再谈论军事,转而聊起了其它琐事。酒桌上似乎历来都是增进彼此关系的重要场合,此时杨钰珺和杨延昭二人不知不觉间也相互改变了对彼此的称呼。杨钰珺称呼杨延昭为世叔,而杨延昭则称呼杨钰珺为贤侄。
毕竟两人的年纪相差了二十多岁,就算是杨延昭的儿子杨宗保都还比杨钰珺大了一岁。而且两家虽然称不上是世交,但杨父与杨延昭也算是同朝为官,而且也都姓杨,确实缘分不浅。
杨延昭忽然向杨钰珺问道:“不知贤侄可有表字?”
“却是不曾取过表字,小侄自小便入了道籍,并被师父授予道号‘紫玉’,因此父亲便没有再给我取表字,世叔将‘紫玉’当做小侄的表字即可。”杨钰珺回道。
杨延昭楞了一下,却是想起,眼前的这个世侄还是个道士。只是看着他那一身儒生的打扮,因此一时却是忘记了这一茬。一旁的陈松也是瞪大了眼睛,二人相识了差不多有半个月,他却还不知道杨钰珺有道号。杨延昭点点头,这个道号很文雅而且寓意也很不错。
酒席知道晚上才被撤下,杨延昭又派人叫来了麾下的部将,与二人引荐了一番,之后便带着众人来到内堂,并且叫卫兵于十丈之外站岗,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然后便将杨钰珺的计划说了出来。几位部将听完了计划,顿时眼前一亮,这个少年端是了不得啊,年起轻轻却有如此韬略,难怪元帅如此看重。此计若能成功,则此战必胜,那么他们的战功却是少不了的,眼前这个少年郎前途不可限量,几位部将看着杨钰珺的眼神也变得热切起来。
众人围绕着杨钰珺的计划进行深入的讨论,将计划的每一个步骤都进行了细致入微的探讨研究。诸如夜袭之前的准备工作,参与夜袭的人员筛选,具体夜袭的时间,夜袭如何隐蔽行军,进入辽营后如何展开攻击,攻击目标的先后顺序选择,以及夜袭后如何撤退,还有一旦情况有变,没有完成既定目标的后续补充等等一系列的细节问题。
众人将所有的细节都一一过了一遍,慢慢一步步地将计划完善到极致,直至再也找不出瑕疵为止。此时的天边已经隐隐能够看到一抹亮色,众人居然讨论了整整一夜。众将纷纷告辞离去,杨钰珺和陈松则被安排在元帅府住下。
杨钰珺回到房间,发现婉儿也一直没有休息,居然在房间里等了他一个晚上。杨钰珺在婉儿的伺候下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便同婉儿一起休息了。中午时分,二人方才起床,杨延昭早已安排了人准备了饭食。
二人用过了餐,便有侍从来请,将二人引致一处广阔的院落。还未走近,便听到院落里面有兵器碰撞之声传来。杨钰珺和婉儿对视一眼,向着院落走去。走到门前,眼前一片开阔,这座院落目测有十数丈方圆,内中没有任何的景致,只在一角处安放着几个兵器架,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显然,这里是一座练武场。
此时场中有两人在交手,杨钰珺和婉儿看向场中,交手的正是杨延昭与陈松二人。此刻的杨延昭,完全没有了昨日的从容与不怒自威的气度,反而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惨烈的气势。在杨钰珺的眼中,杨延昭仅一人一枪,却像是千军万马一般,杨钰珺和婉儿站在一边,仿佛置身于一场两军正面厮杀的战场之中,而杨延昭正是其中一支军队的灵魂,杨延昭率军横扫而过,所过之处,尸横遍野。
只见杨延昭手持一杆长枪,一探一收之间,如羚羊挂角,长枪被杨延昭使得潇洒写意,而每枪探出,却是杀气凛然。这柄长枪在杨延昭手中恍如被赋予了生命一般,挥舞之间,仿佛变成了一条蛟龙,张牙舞爪,择人而噬。
再看陈松,手中仍是那柄从不离身的长剑。此刻的陈松连同着手中的长剑,在杨钰珺的眼中仿佛变成了一只咆哮山林的猛虎。每剑挥出,仿佛给人一种虎啸山林之感,没有一一式多余的动作,仅仅一扑一掀一剪,却招招夺人性命。
只是此时的这只猛虎好像已被对面的蛟龙撩拨的怒火冲天,连连咆哮怒吼。左冲右突,想要突破蛟龙的封锁,但在蛟龙的强势压制之下,却始终无法挣脱突围。
杨钰珺在一旁仔细地看着,面色略显凝重。杨延昭的枪法似乎是一套专为战场而生的枪法,竟然找不到一式防守的招式,完全摒弃了防守,每一招都是进攻,以进攻代替防守。
杨钰珺觉得,这枪法好重的杀气,仅仅是从枪法中透体而出的气势,都能夺人心魄,不过转念再一想,在战场上,只有这样的枪法才是最好的枪法。两军厮杀,永远只有两种结局,站着,亦或是倒下。杨钰珺暗自点了点头,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杨家枪法,也只有这样的枪法才配得上杨家枪法的名号。
杨钰珺和婉儿显然都被这精彩的一战紧紧地吸引住了,却是好一场龙争虎斗。
陈松的身手二人是见过的,经过了战场和江湖的双重磨练之后,几乎臻至巅峰,可以说若是抛开其它因素不谈,纯以剑法而论,不要说婉儿,即使是杨钰珺也不见得能够比得过陈松。但此刻,二人看到陈松居然被杨延昭以一杆长枪逼迫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