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杨钰珺看来,此刻的陈松当真是打的无比憋屈,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杨钰珺所见到的那样无坚不摧,反而颇有些狼狈,一直处于下风,已经完全陷入了被动。落败,亦是迟早的事情。
直到此时,杨钰珺终于理解了陈松之前每每谈及杨延昭时,言语之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钦佩之色,试想以陈松这样如此骄傲的人却对一个人钦佩至此。今天,杨钰珺终于找到了答案。世人都说杨家枪法独步天下,如今看来,传言不虚。
站在杨钰珺身边的婉儿,看到陈松居然被打的几无还手之力,狼狈不堪,几人同行这么长时间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婉儿‘噗嗤’一声,竟然一不小心笑出声来。然后似乎自己也觉得不妥,又连忙捂住了嘴。杨钰珺在一旁听到婉儿笑出声来,转过头瞪了婉儿一眼,但如果仔细看去,杨钰珺的眼角分明也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只是一直憋着而已。
陈松在场中也听到了婉儿的笑声,顿时脸色变得通红,却是大感颜面无光。一剑立在胸前,抵挡住了杨延昭刺向自己咽喉的惊险一枪后,立刻虚晃一招,连忙向后一跃,跳出了战场。
而后连声叫道:“不打了,不打了,让我缓缓……缓缓……”大口喘着气,调整气息。
杨延昭正待再行进攻,看到陈松已然收了剑势,知道此战到此为止了,虽然仍有些意犹未尽,但也明白,陈松能够陪他打到现在,数百回合过去,此时也差不多到了极限,当下顺势将手中长枪一转一收,场中原本杀气腾腾的氛围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延昭收枪而回,爽朗一笑道:“陈贤弟的剑法比起原来却是进步不小啊,我记得几年前我们最后一次切磋时,当时的你还只能勉强在我的枪下支撑三十个回合而已,如今却是让我用尽了全力方才能够将你压制,只不过我观你的剑法,比起以前却是多了些江湖气,少了几分一往无前的气势。”
陈松听到杨延昭如此的评价,苦笑着点了点头,回道:“大哥教训的是,我久不在军中,原来的习惯确实改了不少;刚才多谢大哥手下留情了。”
二人说着话,杨钰珺和婉儿也走到了二人身前施了一礼,婉儿也跟着杨钰珺叫了一声世叔。杨钰珺朝着二人拱了拱手,说道:“适才见到世叔的惊艳枪法,真是让小侄大开眼界,世人皆道杨家枪法天下无双,小侄今日一见,方知传言非虚。”
杨延昭听了杨钰珺此话,却是毫不在意一般,很干脆地摆了摆手,说道:“贤侄过誉了,世人对我杨家这套枪法如此盛赞,并非真的是说杨家枪法天下无敌,甚至从来都不是因为枪法本身,而是因为这套枪法只为国而战,只针对异族的侵略者,从不沾染自己人的鲜血。”
杨延昭的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大义凛然。杨钰珺三人听了杨延昭的说法,都不由得流露出钦佩之色。杨钰珺在心底暗自感叹,难怪杨延昭的枪法之中总是透着一种向死而生的气势。有着这样的气势再配合上绝顶的枪法,简直是如虎添翼一般,在战场之上自然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杨钰珺明白,杨家枪法毫无疑问,是战场上克敌制胜的绝顶利器,但真要说天下无敌,却也有些过了。这套枪法在只有在杨延昭的手中,那才是无敌的,其所依仗者,并不只是枪法本身,恐怕更为关键的,是杨延昭身上那坚定无比的信念和超凡的意志,哪怕是面对着千军万马,都敢于横枪立马,无所畏惧。这样的人,这样的对手,无疑是非常可怕的。
杨延昭带着众人有说有笑的离开了练武场,那边关于夜袭的前期准备工作,杨延昭已经秘密的吩咐下去,此刻正由几个部将负责,各自紧锣密鼓的准备着。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经过这几天来的秘密筹备。夜袭的准备工作也已按时完成,而杨钰珺所说的寒流,也正如他预料的那般,随着一场大风,如期而至。这两天,天气骤然转寒,仿佛一夜之间又回到了冬天一样,寒风呼啸而来,城墙上矗立着的旌旗被吹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城中的战士们将本已换下的棉衣再次重新穿上。由于准备措施得当,战士们并没有出现什么寒热症状,状态依旧良好。经过了三日的秘密动员和演练,如今天时、人和皆已齐备,只等今夜最后的时间到来。
自前日开始,城外的辽军斥候已明显有所减少,显然这天气突如其来的变化,还是给城外的辽军造成了一定的影响。辽军大概也认为宋军不可能在这样的天气里有什么动作,更何况宋军还处于弱势的情况下。因此辽军派出的斥候大幅减少,仿佛成了例行公事一般。
其实杨钰珺的夜袭计划,风险还是比较大的。毕竟此刻在辽军大营中,可是有着实打实的八万精兵。一旦辽军迅速的反应过来,足以让夜袭的宋军全军覆没。更何况,此次夜袭还是由主帅杨延昭亲自率领。
倘若杨延昭在此次夜袭之战中,有什么闪失,那么对于宋军而言,将会是一个巨大的损失。虽然众将极力地阻拦,但杨延昭仍然坚持亲自上阵。因为夜袭之战的成果将直接关系着后面的决战能否取得最终的胜利。杨延昭终究是放心不下,因此决定亲自带队,执行此次的夜袭任务。
但是这样的风险却是必须要承担的,否则,真等到辽军大举攻城时,满城的官兵和百姓能活下来多少,更不必说自真定府城向南纵深数百里再也无险可守,倘若真定府被辽军拿下,则定会造成大片国土失陷,数十万中原百姓都将直面辽军铁蹄的践踏,到那时可就真的是百死难赎其罪了。
众将百般劝阻,仍不能改变杨延昭的决心,不得已,只得命令随行部队一定要确保大帅的绝对安全。倘若事不可为,要优先保护大帅撤退。此次夜袭将由杨延昭,陈松和另一名选出的部将,三人分别带领,三千人马一分为三,各带一千,分头行动,同时出击。
在计划中,由杨延昭带领中路的一千人马负责清理遇到的一切障碍,左路的一千人马由陈松负责指挥,专职的任务就是放火,重点是辽军营帐和军马场,而另一名部将则率领右路的一千人马负责焚毁辽军的粮草和攻城器械。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午夜时分,参与夜袭的人马经过了一个白天的休息,此刻正是精力旺盛,很快完成了集结。开始了夜袭前的最后准备工作,所有的马匹都喂了草料,嘴上套上笼头。就连马蹄上也都裹上了厚厚的棉布。
此次夜袭,计划丑时出发,所有人徒步牵马而行,于辽营三里处停止,作短暂休整,于寅时发起袭击,整个袭击过程要在半个时辰内完成,半个时辰后无论结果如何,都要立即撤离。待返回城中后,夜袭的人马,开始修整吃饭,伤者脱离队伍,然后补充人马,而后携带五日干粮,从另一侧城门隐秘而出,埋伏于外,以待最后的决战。
主帅杨延昭带队,杨钰珺夫妇则留守城中协助守城,并防止其他的意外情况发生。之前杨钰珺已经在诸将面前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树立了威信,而且诸将都知道杨钰珺深受主帅的信任,杨延昭又于诸将面前临时委以他军师之职,所以杨钰珺倒也不怕诸将排挤于他,不尊号令。
很快,丑时到了,杨延昭等三位将领和筛选出的三千壮士喝过了壮行酒,悄无声息的出发了。杨钰珺和婉儿连同留守城中的其他将领,站在城楼上目送夜袭的将士出征。杨钰珺抬头看向夜空,今晚的夜空,月色朦胧,躲在薄薄云层之后,寒风凛冽。杨钰珺看着月亮模糊的轮廓,喃喃自语:“当真是月黑风高啊!”
三千兵马,从城门出鱼贯而出,没有人骑马,杨延昭三人同样没有骑马,和三千军士一起牵着马匹默默前行。为了防止有人忍不住开口说话,甚至每人口中都衔着一根短棒。
整个队伍中除了行走的脚步声和马蹄发出的沉闷响声和狂风呼啸的声音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任何声音了,就连这脚步声也因为大风的肆虐近乎听不到。三千人马每一个人都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使命。他们都是百战之兵,知道在战场上怎样保全自己的性命,没有人胆怯,更没有人退缩。真正胆怯退缩的人早已被战场淘汰了。
二十里的路程,因为夜黑风高,又要小心谨慎的行军,因此三千人马,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方才抵达预定地点。此地距离辽营仅剩下三里之遥,只要跨上战马,一个冲锋也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