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延昭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在此做最后的修整,等待着冲锋时刻到来。站在这里,三里外的辽军大营已然清晰可见,零零散散的篝火,巡逻的哨兵,一排接着一排连绵不绝的营帐,还有被围在简易栅栏里面成群的马匹,这一切都近在咫尺。
很快,时间差不多到了,杨延昭命令所有人解下马蹄上的棉布,按照之前的分配,整队上马,将随身携带的火把点燃。
当所有的火把燃起的那一刻,杨延昭不再犹豫,眼神中杀机隐现,手中的长枪猛然向上刺破夜空,大喝一声:“杀————”
杨延昭一马当先,冲了出去。陈松和另一名部将则紧随其后,同样一声长喝:“杀————”
杨延昭和陈松等三人,率领着各自的人马,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锥子形,狠狠地插向辽军的大营。
此刻三里之外的辽军大营,哨兵正无聊的打着瞌睡。忽然,远处出现了无数的火把,人影重重,哨兵瞪大了眼睛,然后好像不相信一般,又举起手使劲揉了揉眼睛。这不是幻觉!哨兵眼中满是惊恐之色,呆呆地看着宋军越来越近。
感受着脚下的瞭望高台传来的阵阵颤抖,这名哨兵总算是反应过来,立刻手忙脚乱的举起别在腰间的牛角号,狠狠吸了一口气,对着号嘴用尽全身的力气吹去。
呜——呜——呜——
凄厉的号角声瞬间传遍了整座辽军大营。
此时正是寅时时分,人在一天当中最为困顿的时候。绝大大多数的辽兵除了轮值站岗放哨的人,都早已进入了梦乡,此刻正沉沉的睡着。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宋军竟然会在这个时刻来袭。还是在这样的天气下。
当然还是有不少的辽兵听到了号声,立刻从睡梦中惊醒,滚下床铺,手忙脚乱的穿衣着甲。有的还在摇着旁边仍然睡得死死的战友。整个辽军大营,瞬间一片混乱,甚至还有辽兵光着膀子就冲了出来。
三里的路程,在战马的奔腾中顷刻即至,三千骑兵如同滚滚的洪流一般,冲向了辽军大营。冲进营中后,三千骑兵立刻一分为三,各自朝着自己的目标奔去。
只见无数的火把扔向了营帐,马厩等地。风助火势,顿时连片的营帐化为一片火海,很快,辽军大营的火光冲天而起,马匹也在受到惊吓之后彻底炸了营,开始四散奔逃,整个辽军大营陷入一片混乱。
很多辽兵甚至在睡梦之中就被火海吞噬,还有的辽兵,侥幸冲出了营帐的祸害范围,还没有来得及躲起来,便被受了惊的马群踩踏而死。整个辽军大营,到处都是喊杀声,惨叫声,哭喊声,战马的嘶鸣声连成一片。
一时之间,兵分三路的宋军竟然没有遇到任何有效的抵抗,计划推进的异常顺利。等到左右两路的分队将各自的任务都完成大半之际,辽军终于组织起了有效的抵抗。杨延昭看到辽军已经反应过来,甚至已经派出了一支队伍来拖住自己,妄图给后续的围剿袭营大军拖延时间。
看到已经无法再扩大战果,夜袭的宋军此时也在辽军的拼死抵抗中渐渐有了伤亡,如果再和辽军继续纠缠下去,自己带来的三千兵马,可能会尽数折在这里。杨延昭立刻明白,自己该撤了,索性此次袭营的既定目标皆已完成。他本想趁着辽军尚未反应过来,寻找一下耶律楚雄的帅帐,如果能将辽军主帅斩于马下,那么接下来的这一战就会轻松许多。
可惜的是耶律楚雄不愧是个不可多得的帅才,其麾下也是人才济济。这才仅仅过去了差不多三刻钟,就组织起了成规模的有效抵抗。杨延昭立即打出了撤退的手势,左右两路的军队立刻向中路的杨延昭处靠拢,与计划制定的一样,左右两路大军交替掩护,杨延昭的中路军依旧是一马当先,抵挡在撤退路线上的辽军,竟无一人是他的对手,手中的长枪几乎只能看见一道光影,扫过之处,尸横遍野。
很快,袭营的大军已经完全撤出了辽军大营,辽军见到宋军已经撤离,也很明智的没有选择追击。在回城的路上,杨延昭清点了人马,此战有差不多六百勇士战死在辽军大营,就是撤出来的的两千四百人中,还有八百多不同程度的轻重伤员。战马的损失也不小,很多战马在此战过后,已然无法再回到战场了。
付出了近半的伤亡代价,尽管知道此次夜袭可以说是大获全胜,这些损失也早已在意料之中,这样的经历杨延昭早已经司空见惯了,但他心中仍然忍不住阵阵绞痛。他深知这样的牺牲是值得的,没有这样的牺牲,怎能换来最后的胜利。此战若败,最后将要付出的,可能是如今十倍,甚至是数十倍的伤亡。来不及过多的悲伤,杨延昭重新调整好心情,脸上无悲无喜,依旧是那个不怒自威的大元帅。
辽军大营燃起的大火,直冲天际,照的整个大营亮如白昼,甚至站在二十里外的真定府城的城楼上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此时的杨钰珺正站在城楼之上,婉儿也陪在身旁。婉儿悄悄地看了看身旁的夫君,她知道,自己的夫君此刻,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望着远方火光直冲天际的辽军大营,婉儿暗自松了一口气,夜袭看样子是成功了,自己的夫君终于可以放下紧张的心情了。这几天,虽然夫君什么也没有说,但她能够感觉到,夫君正在策划着一件大事,整个人都在紧绷着。在婉儿的印象中,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就算是那时整日被病痛折磨着,夫君都能够做到安之若素,坦然面对,如今的这番模样,实属罕见。
杨钰珺可不知道此刻的婉儿在想着什么,他也没有心思想这些。他的心确实是悄悄的放下了一些,原本紧紧攥着的拳头也渐渐松开了。他知道,这一次的夜袭成功了。这是他第一次策划这么大的行动,关乎着数万人的生死,不由得他不紧张。
此次的夜袭计划经过了众人反复的推演完善,几乎找不到任何瑕疵,如今总算是有了一个好的开始,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但是接下来,他还不能掉以轻心,之后的决战才是重中之重。
辽军最多一日便能够稳住军心局势,战马只是收到炸了营,要找回来还是很容易的,毕竟辽军都是从小在马背上长起来的,只要有了马匹,其它的都不是大事。
对于耶律楚雄而言,损失最大的恐怕是折损了不少人,失去了大量的粮草、帐篷和攻城器械,使得辽军失去了持久对峙的资本。但却远没有达到不堪一战的地步。毕竟手握数万雄兵,折损一些,却还不至于伤筋动骨,更何况此次遭受了这么大的损失,若没有一场胜利来洗刷耻辱,只怕回去也是难辞其咎。
粮草短缺,但支撑几天还是可以的,毕竟还有受伤的战马可以充作军粮,帐篷也可以想办法挤一挤,攻城的器械,被烧毁了大半,但剩下的加上可以修复的也够几天的使用了。只要能够在几天之内攻下城池,那么一切都不是问题。
耶律楚雄对于自己麾下的将士还是很有信心的。契丹勇士是不可战胜的。曾经无数次的战争早已证明了这一点。
杨钰珺站在城楼上,望着远方辽军大营依旧在熊熊燃烧的冲天大火。火光仿佛是把夜空都点燃了一般,将半个夜空映得如同佛晓的朝霞。夜袭定是成功了,只是不知道他们能否及时脱身,有没有被辽军缠住。两个时辰,这可能是杨钰珺所经历的最长的两个时辰了。
终于,远方出现了一些星星点点的火光,杨钰珺顿时眼睛一亮,这是火把发出的光,然后,隐隐约约有战马奔腾的声音传来。错不了,定是夜袭的将士们得胜归来了。就在这时,他派出去侦查的斥候也亮起了火把,向着城池方向转了三圈。杨钰珺的心总算是能够放下了,一旁的守将立刻下令大开城门。马蹄声越来越近,杨钰珺走下城楼,陪同守城的诸将一起在城门处等候着。
不多时,大批的骑兵出现在远处,借着骑兵手中的火把,杨钰珺看到,队伍最前面的三人正是杨延昭他们。很快,出征的勇士出现在了城门口。杨钰珺向三人望去,只见三人此时身上已经沾满了血迹,不过好在衣服上都没有破损的痕迹,显然,他们身上的血迹都是来自于辽人的。看到杨延昭和陈松二人都平安归来,杨钰珺也彻底放下了心。
“哈哈哈——贤弟,这一仗打的真是痛快!”还没有走到近前,陈松便激动地冲着杨钰珺高声吆喝着。
杨钰珺也连忙迎上前去,拱手笑道:“恭喜世叔和大哥凯旋归来,经此一战,极大地提高了我军的士气,胜利在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