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苍苍一睁眼,嚯地起身,眼珠子四下里打转,简陋草房,破木桌板凳,旧茶壶,老油灯,一晃动,床咯吱咯吱作响。她记得昨夜与齐邺在篝火旁取暖,她似乎迷迷糊糊睡着了,可怎么会来了这么地儿?
她又作势张望,补丁帘子一掀,进来位粗麻衣布的年轻女子,看见她,笑爬上脸。
“姑娘醒了,可觉着肚子饿了,我做了汤饼与菜粥。”
“我,我如何会在这里?”她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冲得头昏。
“哎,喔,忘了与姑娘说,我娘昨夜发病,正好家里草药又没了,我上山采药时,遇见的你,夜深露重的,你一个小姑娘家,孤身一人……”
“一个人?这位姐姐,没见着我身旁有人么?”
“还有一人么?没有啊。”年轻女子道,“先坐下吧,填饱肚子要紧,姐姐给你盛碗粥。”她按住她的肩笑道,然后出了房。
奇怪,秦苍苍满头雾水,齐邺上哪去了,是不是半路杀出个艳遇?自个先跑路追美女去了?真没良心,咱们好歹兄弟一场。
“来啦来啦,尝尝,姐姐亲手做的。”女子含笑,香喷喷气息扑面而来。秦莞莞捋起袖子,呼噜呼噜进行一番豪迈扫荡,绝不浪费一粒粮食。
“砰!”碗干干净净,“谢谢你,姐姐。”
“呵呵,家里已许久未来客人了,只我与娘相依度日,这么位可爱漂亮的小妹妹,我还从没见过呢!”
被人夸奖纵是脸厚如城墙,也禁不住老脸泛红了,“对了,姐姐的娘亲犯得是何病,苍苍略懂医术……”
“多谢好意,我娘已瘫痪多年,自知药石无用。”她低头,微含哀意。
“对不起,苍苍还未知姐姐芳名。”秦苍苍道。
女子轻轻摇头,“葛兰”,又聊了一会儿天后,她至院中晾晒采来的药草,秦苍苍往里屋一瞄,炕上直挺挺躺了个人,被严严实实遮盖,应该便是葛兰姐姐的母亲了。
初夏晌午的日头稍显毒辣,葛兰又搬来凳子坐屋檐下,细细地做起针线活,一边与秦苍苍话着家常,日,渐渐西沉,山谷里,凉风已来。
咚!两扇门硬被撑开,引得一屋子人回头,外头风正呼啸刮着,天灰冷阴沉,大雨将至,清清冷冷的,风呼灌进来,扰乱了一顿好饭。
“店家,可还有客房?我家公子急需歇息。”黑黑瘦瘦的小童,扶着个脸色灰白不停闷咳,像立马要断气了似的年轻公子着急道。
小二一愣,正想说没有打发这晦气的病秧子出去,小童掏出一锭银子哀求道:“就一晚上便走的,有么?”
“有有有,上好的客房专给您留着呢!”掌柜的站出来忙忙迎客,小童拂了自家公子上楼,楼下几桌坐的正是先前去秦家寻过宝的凶煞,另几桌的来路不明,神情各异,恶煞们皆虎视眈眈地盯视这意外之客,待他二人上楼去了,其中一个道:“六哥,看他们那阔绰样儿,应该有不少家当,不如……”
另一个塞了只大鸡腿进大汉的嘴,“你他大爷的,一看就知道是个痨病鬼,恁地找晦气?”
“去你姥姥!俺们这不是没在秦家捞到好处吗,上边的那人……”
“小三儿!”叫六哥的三角眼冷喝,一把斧头横飞过来,将桌劈做两半,哗啦重响,满屋皆寂,恶煞们面面相觑,油腻腻的大鸡腿落了地。
楼上听墙角的小童听至此回到客房,那病秧子公子此时一脸严霜。
“大小姐……”轻叶凑近秦莞耳边细语。
“我知道了,还有一波人呢?仍守在十里外的渡口未动?”
“是。”
“未免惹人怀疑,我们还是休息一夜再走。”她抽出剑,看它灯下幽冥寒光道。
灯半明,月黄昏,犹柳叶弯弯挂树梢。屋檐下葛兰背对了秦苍苍,在烛灯于月光之间,隔投了影在低矮的窗扉。
“床上所躺之人不是你娘罢”,秦苍苍坐了门槛上道,这是她最爱挑的地儿,秦父为此时常怒目之,斥骂之,进而鞭挞之,秦苍苍厚脸也,死脸也,一一为之秒杀也,这会儿副死皮相不咸不淡,没人严防死管的感觉还不错,若是可以忽略眼前这位惊悚美人的话。
“莫急,待我绣完这一点。”葛兰清清淡淡道,将一辔发捋至耳后,她低了头细细地绣。
“知道我如何发觉的吗?”秦苍苍也不看她,只顾无神地望着院中,心情并不好。“你也许知道我善医,所以未敢下毒,但你疏忽了这名小小医者的浅薄功夫,你手搭在我肩上的时候,我能觉出你脉搏雄厚,功力极深,怎会是普通乡野女子所有。”
“葛兰”似未耳闻,微举了举手中绣帕,咧嘴,身上幽散了使人神醉的靡兰气息,“送给他,他会喜欢吗?”她只顾神情迷醉的满溢爱意。
“再者”,秦苍苍哈哈地笑,“成堆的麻线堆在面前,你拿一块银蚕冰丝绢帕,想不惹眼都不行。”
闻言眨眼间,“葛兰”撕扯下面皮,回头朝秦苍苍妖娆一笑,“主命莫可违抗。”优优雅雅地站起,“小丫头,脑子倒不是光装浆糊的,主人送了件好玩的物什,想不想看看。”
“白姌,是你?你这是怎么?”秦苍苍大惊,不对,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