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哟,凶什么凶,人家的从来就不是啥纯爷们儿,要不,你试试,看我与万花楼的姑娘们比,功夫如何?”水灵灵眼,眨巴眨巴。
“你娘的,还让不让人活了!”毒崖被逼急了,从腰间抽出大板斧,月下寒光畟畟的,老子干脆劈了你!
“轻功比不上人家也犯不着发这么大火嘛,年纪早十几年就不小了,当心点,老腰别又闪着了。你不要人家,人家也不是那随便的人,哪能让你这种烂泥里的粗莽给污了?”
男子汉,是可辱,不可杀,啊不对,倒过来念,毒崖猴急了跳墙,谁与争锋?持板斧,劈败类,杀妖孽!
邢乌不紧不慢左闪右避,幻影徐羽,飘零落红,讲究的是个唯美姿势。没两下,一把板斧捏在了葱玉嫩白手中。
“一股子汗味,这破斧头跟了你十几年,你到底清洗过没有,好难闻!”邢乌绣帕捂嘴鼻,嫌恶。
毒崖是脑羞成怒,“老子熊扑去,带了飞蛾扑火上刀山下油锅的壮烈决心。
“明日我替我重打一把,听说城西李老汉的手艺是京都一绝,尤其是大板斧呢,呵呵呵。”水袖轻轻一挥,板斧飞出老远。
毒崖红了眼眶。
啊!啊……啊……
不知何处,传来杀猪嚎叫,将三山五岳的京都浪客们从梦中吓醒。
真相之这样的。
咸熙十三年春,那夜那时那刻,娘子巷王大娘挑了个好时辰,快快活活来场香汤沐浴,预备艳惊她家死鬼,春宵一刻嘛!
正媚声细气哼小曲儿间,百斤斧头从天而降,穿透她家屋顶。
锵!钉在浴桶上,她眼皮子底下,胸膛前。拔凉拔凉的诡异,桶四分五裂。
她扯开嗓门,声嘶力竭。
任谁都会魂飞胆裂、脸面畸形,而今夜过后,任谁也知道王大娘家那啥那事儿了。
离题万里的白鹭打道回府。
毒崖,男子汉的泪只在心里流。他攥拳,拼了!
月下的你追我赶大戏,欢欢快快敲响,有点郎追妹逃的感觉,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哎,人家可没忘正事,先从哪国下手呢?”娇娇声。
“哼,颜国,老子看不顺眼得很!”坚持不懈追杀。
“还不是追杀秦莞时吃的瘪,死样,记仇呢!”
寂闻满城风声鹤唳,清爽沁,夜凉水,户户紧闭门,偷蒙拐骗佳期,杀人放火良辰。百万居民,十万伏动。
每户人家的窗外、墙头,都有秦苍苍奸猾的诡笑,晃荡而过,女鬼横空出世。
华旸最俊美的少年乞丐……君子翊,撇着嘴,顶一张黑锅脸去了城西,最不可置信,碾碎万千少女芳心的,醉汉……被某无耻女残忍践踏了的任左大人,悲壮地去了城东附近。
而罪魁祸首秦苍苍,化身华旸传奇“更姐”,敲梆子直奔几处可疑点,此前,她已做好了万全准备,只等凶手上场了!
她招摇地一边敲梆子一边两耳竖直,眼光四路,走街串巷。
人影儿扎堆地通通送上门,京都的各位捕头。侍卫们忙得直欲吐血身亡,那些偷鸡摸狗的,出门前忘了看黄历,要不然上边定然写着,出门不利四大字!
路经一家酒楼处时,青瓦上,她眼不经意地一瞟,低头扯开笑,来了!
她赫然转身,把家伙一扔,飞追而去,我看你往哪里逃?
邢乌自是察觉的,越发卖力疾驰,眼下有命自身,先甩掉麻烦尾巴,稍后再收拾!
秦苍苍哪里会放,紧追不舍,更追得起劲!不追到你我不姓秦我!
这一追一逃间,霎成道引人入胜的绝妙风景,倘若彼时你身在京都,还不赶紧的瞪大眼看不花银子的“卖艺”,最好咳咳瓜子儿!
就如,倚站在窗棂边的司徒辛毅,对新月,小酌清酒,春风缓入怀,他对面的书案旁,君子犹馥兰,灵修毓化,他只拿双黑眸定定凝着手中的木盒,那木盒内,荧光绯璐,粲然点点,好似少女悲戚流下的珠泪。
司徒辛毅摇头,不愿错过如此的良夜佳景,无预兆的,窗前不远,一白色人影刷刷晃过,轻尘迅宁,很快,又是一影子咻咻箭滑过,辛毅杯畔的嘴角扬起弧度,有趣。
“洵,你的意中人看来轻功上乘。”他笑得明显揶揄。
然而书案那边的男子,思绪沉浸已深,没有作答。
秦苍苍追得似急急风、赶贼锣,哐哐呛呛紧锣密鼓,千里不懈,愈来愈近了。
邢乌这边厢心内叫嚣开,混账!狗皮膏药!他阴云压城。
小巷内,昏暗逼仄,青石板路泛着幽幽的光泽,秦苍苍憋气,她要抓到了!
邢乌猛然踏空,一个回旋,袖内天女散花似的,秦苍苍急退,没料嚯地坠地。
“啊!痛痛,痛死了!”她很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地上,捂着跳脚,怎么总栽这上边?她就想不明白了!
“快,大伙儿动手!”她急忙喊,哼,想跑,没门儿!
她话音才落,呼啦啦地四面八方人蜂拥而至,抓到个大鱼呀,赏钱的,升官的,统统就在眼前,上啊!怎么不上?不上的是活腻味了!
于是乎,邢乌非常荣幸地,套十几个乱七八糟的网绳,捆绑了。艳丽美姿已残花败柳矣。
秦苍苍黑着脸靠近,“明明跟个死人白样,偏叫什么邢乌?”
邢乌本阴阴的娇脸忽变得深感欣慰,“你也这样觉得?唉唉,人家确实白吧?都是主人呐!”眼见着便要狼哭鬼嚎了。
秦苍苍悒郁地挥挥手,立刻将人带下,娘呀,这死妖孽,没得叫她忍不住一刀砍了!她的后边那处,刚挨了地的,还隐隐作痛呢!
却在此时,某处传来一连串惨嚎,悚人毛骨,秦苍苍震惊顿住,遭了!
急急冲飞去,她最糟的预料竟然真成真了!
府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秦苍苍进府时,任左也提了毒崖赶来神色狐疑,来不及多话,案发地,众人慌张惊惧,见那么多军士,个个吓得面如土色。
秦苍苍快步入屋,屋内狼藉一片,血洒四溅,死者尚余温热,她恨恨咬牙,忙倒头原来唱的是出金蝉脱壳!黄雀在后!
家眷侍婢纷纷颤栗,头深垂,显是惊吓过度,“谁最先发现杜大人死的?”秦苍苍喝问。
“是、是妾。”一美妇哆哆嗦嗦答,“妾为老爷熬了参汤。”说完她哀戚地抽噎开。
秦苍苍暗地里猜度,环视一圈,倏然盯在角落里的婢女身上,“你呢?”
“奴婢,奴、奴婢没有。”女子哗地跪地喊冤。
“谁说是你了?先起来,都出去。”秦苍苍不耐道,遭了人家的道,任谁也不会有好脸色。
人陆续小心出屋子,秦苍苍手攥拳,哼,那人还没离开!
几个婢女间,她当先一剑挑去!那女子抬头一避,“轻叶!”秦苍苍大喊,睁大了眼。“是你?”
“二小姐,别来无恙?”轻叶大大方方地行礼,木然,两年不见,她变得日益冷艳,秋水生寒。
“你,是你干的?”秦苍苍握剑的手失了力气。
“是,小姐”,轻叶面如白雪,无丝毫人气的模样,任左在屋外已带了人马涌进。刀光晃眼,闪动曜色,任左将手一挥,群人持器而上!
“不要!”秦苍苍剑落地,轻叶冲入了人阵,刀剑闪亮了不大的庭院,铿锵声伴血腥味弥散。秦苍苍迷惘地站在一旁,事情发生地如此之快,她此刻如身处波涛汹涌的大海,吞噬进幽深浪潮。
两年,很多次笑着想好的相见,开怀的惊喜欢悦,现在已成幻空,那末,姐姐呢?姐姐她……她更惘然了,是正是邪,孰是孰非,这世间有不变的定论吗?
轻叶手踢飞一军士,长剑直冲了呆怔的秦苍苍!任左前来阻挡已来不及。
秦苍苍抬眼,伸二指,夹住剑身,来势硬生生将她逼退数步,撞到一棵树上,铿!长剑掉地,秦苍苍无力地坐到地上,眼内模糊像极了清明时节的朦胧烟雨。
“轻叶,为何?”她没有问出口,问出来,她也许早该清醒。
一双手轻轻搭在她肩上,“地上凉”,秦苍苍眼珠转动,仰首,穆珩的青颜淡描细摹,恍惚扫过,带来出世的柔风。
“随朕回宫”,他说,不是“我”,拉起她,他未察觉心内情何限,多年以后,回头再看来时路,苍颜暮色里,记忆停驻在彼刻,他一片缱绻,也是在那时开始想她了,虽然她从没对自己说过任何的话语,包括伤害。
稍远处的危楼,二锦服男子观望了不知有多久,年纪较长的那位,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笑意一直未断。
他见院中打斗的轻叶终是逃脱后,忍不住道:“女子像她这般狠厉拼命的,可不是件好事,洵?”
凌卓萧并不答,他此时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某处,辛毅心明如镜蹭亮蹭亮的,他弯了嘴角:“洵,我闻着股好大酸味,就快酸倒京都了!”
凌卓萧乜了辛毅一眼,还是不答,面色如常,只是司徒辛毅看出老大的兴味,他火气不小!心中佳人被别人轻薄了去,能不气么?
辛毅再笑个,漫漫夜空之下,今夜悲欢****、尔虞我诈轮番上演,暗处该是有多少双眼,耽耽觇视。
“那些人不单单是轻叶所杀。”卓萧淡淡道。
“如何说?”俊公子将纸扇一合。
“杀人者事先被她掩护走了,就藏匿在城郊荒坟。”
“你布局好生缜密,为兄我亦自愧不如。”十七未冠呢这家伙,到了偌大水深的京都照样抡圆,还有什么逃得过你的那双眼?
卓萧似看穿他心内的想法,转身即走,袖仍藏不平之气。
这到是百年难遇的奇景,司徒辛毅心道,洵也会烦躁阴郁一遭?复看了看院中,人散得七七八八。
情之一物,辛毅摇头,勾起的陈年往事,苦味上涌。
何者为卿狂。
华贵?危?聘怯痿幔?藻瞥そ郑?璧瞥尚芯簿参⒀??擞肮?屏魉账椤秦苍苍趴在窗沿,沉沉闭目,并不是真的累了,而是死样的情绪霰散。
“珩?”
“嗯。”
“你可是要责怪我?”我在这风口浪尖之时,还任性胡闹,搅得一切都乌烟瘴气。
“没有。”
秦苍苍沉默了,车外的夜风凉水漫过头、发丝。
“谢谢”,良久,她只得如是说,得好好想想,仔细想想,她的前路都等着些什么?她要睁大眼看清、摸清,不致跌倒得太惨。
穆珩将眼别至另处,身上的锦绣华袍,让他永是离一尺寒冰,他爱她吗?
宫门徐徐掩合,声响苍重,纷乱不成调的宫商角徵羽,轻唱,萦回,若是有故事的人听了定会流泪。
云麾将军府,入夜已深。
庄郦推门而入,地下有一小摊血迹,关了门,他锐目穿过屏风。
“出来!”屏风后的人未见有所行动。
“一下便好”,听见布条撕扯声,庄郦转入内里,轻叶上身半裸,正用牙咬着方白布,一张柔弱招人怜爱的小脸,眼神冰冷隐含唳气。少女因疼痛脸煞白,樱唇魅惑,雪肤脂滑,玉骨冰肌,让人忍不住垂涎,狠狠咬上几口。
庄郦一霎间竟没有闪过杀念,大手卡住少女的脖颈,低声在其耳侧,“你竟敢对我使魅术?”
“没有。”
“留我一条性命”,细细空荡的声音,闻之恍然如至幻境,庄郦面色不改,眼内流转一瞬的复杂,玄门的幻音,与魅术相差无几,不过,幻音操控人的力量更甚。
庄郦一只手覆上轻叶肩上患处,用力。
少女低吟,咬唇忍受,他凑近,伸出舌头一舔扫少女的双唇,浑身凝霜。
“味道不错”,倏然卡紧女子,将其飞扔出窗外。
少女眩晕在地,硬撑了一丝清明。
“来人!”
“大人。”
“将她带回后院医治。”
“是。”
他拾到一枚棋子,一枚美丽大有用处的棋子。
轿停于不离轩门口,穆珩便离开,翌日也无话传来,秦苍苍照旧自由出入宫门,只是。
“任左大哥,你不去审问你的犯人,尽跟着我干嘛?”
你以为我想?托您的福,主上赐恩,现下沦为“四陪”了,任左心内长嚎啕,当然外观上去却是面无波澜。
“犯人放了。”
“放了?”秦苍苍停步急喊,有如春雷震震,山无棱,天地合,倘若她再少点理智,恐怕早八百年就横刀自饮,上三刀下三刀,脑七洞胸八窟,血满京都,震彻今古了。
“在那之前你便料到了的?”秦苍苍挫败问,没想到啊没想到,到头来白忙活一场,喷了满头的狗血!
任左摇头。
“他二人是谁的手下。”
任左犹豫,秦苍苍眼见得让她一度吐血的身影。
“翊儿”,她跑过去,温温柔柔喊。
子翊傻愣,脑门上哐当当贴出副对联,左曰:美人带刺,右曰:香薰有毒,横批:尔惨呼!
“昨晚上,你这个敬责的小乞丐,猫哪快活去啦?”
“哦”,小子作恍然幡醒,眼珠子上翻,“嘻嘻,苍苍姐担忧翊儿?”
“是呀!”轻柔地应声,猛劲儿下手,绝对残虐!脑上摁下个碗大的坑,格外触目惊心,秦苍苍并未漏掉那束奇怪的烟花,想着怕是与他脱不了干系,此时不审更待何时?揪了死小子的衣襟,眼放凶光。
俩小小团团扎着个包包头的丫头,蹦蹦跳跳走来,停下,天真好奇地,睁了四双圆溜溜的大眼。
“囡囡,这个姨姨好凶凶。”
姨姨?秦苍苍脸刷黑,轰然巨石当头砸下。
“错了错了,囡囡,是姐姐呢,娘亲说姨姨是世上最美的姑娘,囡囡你看,她一定是位姐姐。”那个大一点的五六岁模样的丫头奶声奶气道。
啥意思?秦苍苍心里边血流成河,任左与子翊见她一副大手打击的样儿,捂嘴,偷笑,千万不能出声,要知道,这是女子的致命弱点,嘘……可是,嘿嘿嘿嘿……真的很好笑,哦嘿嘿嘿!
“姐姐很丑么?”秦苍苍拉长脸,蹲下身问。
小的那个,开心地笑,大眼弯弯,“不凶凶的姐姐就好看了。”
稍大的丫头歪头,“姐姐是姓秦吗?”
“是呀,想找姐姐玩?”秦苍苍点点头,摸摸小家伙肉肉的脸蛋。
大丫头嘟嘴摇头,从背后抽出封信递高,“一个长得好高好美美的哥哥让囡囡交给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