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命,看上去挺单薄清瘦的,反倒重得能压死人!”秦苍苍气喘吁吁怨道。
“苍苍姐,你可想清楚了,前边儿就是白府,你要是……”
“给你姐姐我闭嘴!啰里吧唧的,信不信我一掌劈了你!”胖小子硬往枪口上撞实在太不明智。
“妹妹,你再说粗话试试,好的不学偏学的什么乱七八糟!”
三个人扛着个装糙糠儿粗麻袋似的经过座小坡,下至官道,传说中的白府终于俏生生映入眼帘,夜色里环境难以估摸个大略,外观一番,府院半新不旧,年头想是不长的,正门大敞开了来,主人已等候多时了。
白老爷六十上下,瘦哈哈的虾公号人物,颧骨突出,方下巴,背微驼,双眼习惯低垂着,躲闪不及。他使了浑身的可怜肌肉颤抖挤出个笑,恭敬地行礼,使唤仆人殷勤相迎,“屋舍已准备妥当,几位先请随我入院。”
秦家二夜叉惊诧地望望胖小子,只见他温笑若春风醴酒,做作地风度翩翩,她们对望一眼,恶心的想砸砖。因为甚感疲惫,急着想睡也便不予计较太多,路过厅堂时,秦苍苍眼不由瞟开,胖小子说这白府闹鬼,有几分真假?
看来他们刚用过晚膳,斜对面桌上残羹剩菜,几个丫鬟正收拾碗筷,其中一胖胖的姑娘拿起酒壶小心地四下看了一看,飞速喝下口酒,甫一入喉,她软软地倒地,鲜血似放开的闸门汩汩涌,艳丽光鲜的色泽漫延四溢,她痛苦抽搐了一番,血流得更快更猛,倾刻只剩下具干瘪的尸体,而其余人早面若无事地收拾完离开。
这情景只发生于一瞬,秦苍苍白了脸收回视线,盯视前面的胖小子与白老爷,眼中有什么闪了闪。秦莞莞用眼关切地询问,秦苍苍摇摇头,突觉冷气刺骨冰棱尖利,钻入四肢百骸,秦莞莞蹙眉望向她,她也感觉到了,胖小子这个乌鸦嘴,白府真真邪门了?
“各位舟途劳顿早些歇息。”白老头安顿好好人,提灯道,忽似有深意漫又不经心道:“鄙府因处城郊,周边林深树杂,难免有野兽出没,各位还是莫四下走动为好。”
“多谢,我们会的。”秦莞莞回道。送走白老头,秦苍苍从齐邺房中回来了。
“他适才告诉我说莫要在府中乱走动。”她对她姐道。
“这话我也听了一遍,白府的确诡异得很,但我们只一晚,闲事少理。”秦莞莞后一句带了命令的语气,“睡吧。”
她话落,人已躺在了床上,秦苍苍也吹熄灯跟着躺到姐姐身旁,闭上眼,那个丫鬟的死状在眼前来回晃荡,还有琏城大街上血流满面的小姑娘,窄巷里的金瞳女子,心里头颇不宁静,口鼻中血腥味浓重,她起身倒杯茶一口气喝完,想了想,披上衣,轻轻推开门,迎面寒气刺肤,她发了阵抖,拢紧衣服,转身轻拉上门。
夜光暗淡而森冷,阴霾沉沉,半遮了月的脸。树影斑驳杂映,微微晃动,虫鸣沙沙。
她走入齐邺房中,伸手摸上他的脉搏,松口气,复又出门,行至中途,她望着面前的假山竹石出神,这是……一只手,悄悄抚上她的右手。
“啊!”秦苍苍低呼,手猛一扇。
“啪!”胖小子脸上印儿渐显,白里透红,与众不同。
“对不起,对不起,谁让你吓着我了。”秦苍苍低头,轻抚他的半辺脸,二人近得暧昧,“痛吗?我有消肿药,给你敷敷。”
他闻到秦苍苍身上一股清馨的淡香,脸更红得滴血,垂眼,一双光滑莹白的脚窒人呼吸。
“喂,不会打傻了吧?怎的不说话?”
“姐姐真讨厌!”他凑近亲一下秦苍苍面颊,跺脚扭着身子风一阵跑了。
“你……”秦苍苍中风般头上几条黑线,“个死孩子!老成、成得也忒、忒早点。”
翌日清晨,鸟儿跳窗棂上啾啾欢唱。
“二位小姐可醒了?”门外一女婢问,“老爷请您到兰汀用膳。”秦莞莞欲答,秦苍苍抢先道:“替我多谢你家老爷,我们随意用些便拜启程,不必如此款待了。”婢女领命去了,秦苍苍不理会姐姐疑惑询问的眼神,兀自洗漱整装。
“苍苍姐!”门刷地被撞开。
“啊!”正换衣服的秦莞莞吓一大跳,气急败坏忍无可忍,“妹妹,给我教训他!”
“正有此意。”胖小子见秦苍苍清清爽爽齐齐整整地站在他面前,呆怔半响,笑凝结于面,秦苍苍温柔地笑着,眼骨碌碌围着他打转,“怎么着?想姐,姐我如何伺候你呀?”
“小小年纪咋就满脑子肥肠烂泥呢?”呢字重重一吐,手同时在圆肥的身子上作死地揪住,一拧,胖小子张嘴哀叫,几粒红色药丸立时又飞入其口中。
“姐姐帮你减减体重,亲手研制的特效药,效果看得见!”秦苍苍眉眼迷离,横波秋水,胖小子肿了一块,一块,又一块,奈何被点了哑穴,什么叫最难消受温柔乡,今儿个总算是明白了!
穴道一解,药丸果然起作用了,咕咚咕咚,茅厕,再茅厕,面儿上还更显红润娇艳。
“哈哈,敢得罪你姐姐我!”秦苍苍笑弯了腰,“哎哟”,秦莞莞飞来一鞋。
简单用饭罢,她们便出门预备向主人辞行。不吉之地,躲得越远越好,谁想被麻烦惹上身呢?
白府院内布置得极雅致灵秀,宜俗宜赏,转过道曲廊,行至红墙,连连欢笑银铃欢洒,且趁着这绿意盎然时节,端是个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二人路过门口,不大不小一庭院内,金裳绣木莲花少女高坐秋千,畅呼欢闹,纤手时不时放开拨动芳树,惹乱红朵朵纷洒连绵,附近假山高处的小亭中,另一少女焚香置琴,手卷书细细地翻看。
初阳冉冉,红日暖入心扉,墙角桃花芳菲粉红成阵。
秋千上的少女瞧见二人,忙停住动作,大眼炯炯发,亮地跑来,“二位姐姐好,我叫姝儿。”
秦莞莞微微一笑点头,秦苍苍见她灵动可爱,心生几分喜欢,“白二小姐?”
白姝点点头,“姐姐与姝儿玩玩,姝儿一个人太烦闷啦!”
秦苍苍摸摸她额头几不可察地脸绷紧又放松,“姐姐叨扰一夜这便要告辞了。”
“告辞?”白姝捂嘴咯咯笑开,好似听到了多新奇的事情,“姐姐今日走不了,乌云密布的,大雨将至,姐姐如何走?”她笑着跑开,又跳上秋千,用力一荡。
秦莞莞与苍苍面面相觑,阳光大好的正明媚,她莫非是活见鬼了?
假山上的少女施施然走近二人,优雅轻笑,柔声道:“妹妹顽皮,望二位见谅,如今晴光明丽,离程正好,不送。”说完又施施然独坐亭中,若无其事地埋头继续读书。
她二人面上有点挂不住,直觉被搅弄得云里雾里,白姝笑声更畅,秋千荡的愈来愈高,她格格笑呼,丝毫不惧,这姐妹,她们自动认输,纠结了会决心回房再行商量。
“唉,姐,咱们到底走不走?”蹲坐门槛上,手支颐,百无聊赖道,秦莞莞打坐练功闭目道:“齐邺不是还未醒么,等他醒后再走也不迟。我练功呢,别扰我心神。”
“唉”秦苍苍叹气,脸上两个大字是人即能看清,“无聊!”
白府虽坐落城郊,看似有些偏僻,然而府门前的一条官道却是入城的必经之地,凡稍通玄学的人一眼便能观出其中奥妙,面前假山萧竹摆的是瓮中捉鳖的阵势,这白家一家人,好像还有个老夫人没见着,秦苍苍眼稍动,胖小子不知何时已倚坐门槛弱弱地望着她。
“今后还敢不敢啦?”
胖小子摇摇头。秦苍苍拍拍他肥嘟嘟的脸,闷闷道:“那还差不多,姐姐我现在心情不爽,陪我说说话。”
胖小子展颜。
“先报上名姓。”秦苍苍跟个审犯人无二,“君子翊。”
“多大了?”
“姐姐,没关系的,只在过个几年翊儿便可论及婚嫁了。”
“谁问你这些个!小小年纪脑里装的什么?”秦苍苍一巴掌朝人家脑门拍下去。轰隆!雷破层云,电疾闪现,大雨倾盆!
“嘿,那个小丫头真未卜先知了?”秦苍苍讶道,“就她那点小伎俩哪能与我比,翊儿还知道今晚有好戏看呢。”胖小子忙忙地献宝。
“如此说来,你小子挺通神广大的嘛!”秦苍苍邪笑,拧住他耳朵,恶狠狠道:“说!你一路跟着我们有何阴谋?信不信我阉了你!”
“苍苍姐,疼疼,我冤枉!”胖小子大叫,秦苍苍放了手。
“苍苍姐这般粗鲁也就翊儿委屈点看上的”,他嘀咕。
“你叨咕什么呢?诽谤我是吧!”
“不是不是,翊儿不敢的。”
轰隆又一阵雷鸣,秦苍苍揪住胖小子衣襟,“你也在街市见过白府二小姐对不对?”
“姐姐认出来啦?”胖小子眼睛一亮。
“当然”,“用何法子?”
“保密。”秦苍苍干脆道,“金裳绣莲应该不多见,但是其中原委我尚不知。”
“快了”胖小子又笑得欠扁。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