咄!刀豁然劈断声,血刷地齐齐四面飞溅,零星沾染上孺裙,晕开点点的血花。
某位从天而降华丽登场的英雄,救美后,没有个相拥的漂亮、唯美的姿势。
“哎哟!”眼见地她被逼退仰倒,背砸上个尚温热黏湿的东西,血腥味浓重。
“这是什么?”她眼迷离,捧起它问。
齐邺揩剑,冷冷道:“断肢!”
“啊!”
千百年来史上之凄厉、悚人、受伤、痛苦之至,最强最惨最销魂的尖叫,刹那间,狂飙猛进,荣登武林魔音排行榜首位,此后百年,余威仍声震天下,闻此名者,皆捂耳而走,如丧家之犬,当今武林之泰斗们咸叹曰:三月不知肉味,鲜已矣。时光飞速变换变换,几度物转星移,到了一个叫现代的二十一世纪,此曰:海豚音,然都不知其宗师为何等高人也,哦哈哈哈哈哈,笔者代为一笑。
胖小子悄然无声走至秦苍苍身旁,扶起她,漫不经心地瞥了齐邺一眼,未含任何情绪。
秦苍苍哀哀戚戚,摇摇欲倒,她刺激受大发了。
齐邺此时反倒酷酷地恢复固有惨绝人寰姿势,抱剑而立。“那些虫兽被人喂过毒,遂疯狂地自相蚕食,快速膨胀,能攻击人者,自然最为凶残,这猫食咬了不少人肉,你适才捧着的,应是为老者的断臂。”
胖小子亦在她耳边轻言了几句,秦苍苍定定神问:“到底是何毒?”
齐邺未及言答。
“人贱,而人亦自贱!还满地犯贱!你们还未趁早死?”刻毒的詈骂忽地传来,白姌袅娜优雅施施然而来。
秦苍苍侧耳一听,却也不恼,“白姝未在身边,她竟去追杀白老爷了?”
“小小年纪,脑子倒是没装太多浆糊,你如何得知?”她一贯清冷地道。
“琏城窄巷内饮毒自鸩的不是你?”秦苍苍略带凉意的手握住胖小子的。
白姌僵住未动,秦苍苍整理下杂乱的思绪继续道:“我原怀疑不大,只是觉着古怪而已,毕竟你们白家的家事。”
秦苍苍顿了顿,有点子郁闷,出门怎么就不能多太平会?
“白姌荡秋千时,力气之大,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绝不可能有,我想也许她隐瞒了些什么,而你,却故意暴露自己,恶意劝我们,你以为如此一来,注意白姝的机会便会从此转移开。白姝,我猜测,经人长久喂太多毒,以致精神失常,性情残虐多变,府中虫鼠自相蚕食怕是她亦是兴起罢。”
夜风吹拂,寂静只闻衣袂习习轻响,“无所谓,待毒气弥漫满府,谁也逃不了。”
“不,你知道我为何没怀疑你么?”
白姌肩微颤抖,脸绷得太紧,弦几欲挣断,“还记得窄巷内,你脸上的泪痕?你心中有爱。”
她被一语中的,“那又如何!那又如何!”白姌失控地狂喊,金眸乍现,光芒摄魂,“那又如何呢?”她声音陡又哀凄下去,喃语,晶黑的泪涌流更多,她大叫一声,退身一闪,不见了踪影!
秦苍苍呆呆地,无神站着。
“快走!毒气弥散了!”齐邺喊。
拼了命的,三人带上还昏睡的秦莞跑至对面山坡,眼睛仍看不见,秦苍苍手忙脚乱地查看秦莞是否有中毒。齐邺一味地在一旁看好戏,也不帮忙。
胖小子是几时离了一刻,谁也未曾发觉。
山坡背面,枝桠树影横斜,他的脸模糊不清。
“公子”,一黑衣人飞至。
“事情可办成?”他低低问。
“是”,下属奉上白老头血淋淋的人首,“白姝与白姌?”
“先放过。”他道,抬眼望了望远处黑森死寂的白府,手任性而霸气地直指,“你将它一把火烧了!我不想见着一砖一瓦!”
“是”,下属领命而去。
他垂眼,敛去内里的骇波,转身走出树林间至秦苍苍身旁,齐邺不看他,眼乜斜了那林间树枝尖上一瞬,回头扫到胖小子,俩人四目一碰,又各自淡淡分开,一大一小,一高一矮,那景象颇为滑稽,可惜了有好事者,是瞎眼的癞蛤蟆,坐井观天,黑的。
曙光渐露,柔光晕洒,林间清气湿爽宜人,他们拦下过往的马车,悠悠驶向原定之路。秦苍苍觉着这短短几夜,好似过了几十年般漫长恍然,她困顿地趴靠了车窗边,有一喳没一喳地听,自家姐姐痛心疾首、怨愤盖天地控诉。
每每她才一合眼,咚!一个爆栗,叽里呱啦、叽里呱啦……又合眼,砰!爆栗加上扣肉神爪,切入肌肤,唧唧喳喳、唧唧喳喳……再闭眼,哐!
是她自己撞上了对面的车壁,对面二位“君子”很不客气地动作一致,避开,没有人愿意怜香惜玉地甘当肉垫。
秦莞走火入魔般,口型莫辨,刀剑纷纷雨清明,秦苍苍痛苦地揉揉脑袋,再也没了睡意。
“对了,齐邺,你可知白老头在院中挖的是什么宝物?”
“金子”,齐邺甩了俩字儿。
“金子!”秦苍苍兴奋得手足狂扭,“快调头,快调头!我去挖,啊哈哈哈!”
“我一把火全烧了!”胖小子弱弱地冒出一句。
“什么?你个死小子!”秦苍苍握拳,咯砰雷响,面目狰狞,敢坏姐姐我的好事儿?
“白府之事确实蹊跷,似乎都有意为之,谁摆的一场棋局?”齐邺肃霜的一句话成功制止了秦苍苍的暴行,也好像意有所指。
“局?我连我们家大街都没走出过半步,与谁结的梁子这般大?”她眼一溜转,死死盯上了胖小子,“嘿嘿,你能在林中遇见我们,可知道师父去了哪?”
“他被我兄长请去叙叙旧了,几日便回的。”胖小子无辜不解道。
“兄长?叙旧?死小子!骗你姐姐我这么久!”秦苍苍化身饿狼,扑向美食。
“姐姐你又没曾问翊儿!”
“秦苍苍!”秦莞被忽视了若干年,终于忍无可忍,暴力一身!“你若再不给我安静点,当心我掐死你。”
车厢里,天雷勾动地火,比年节的菜市场上还热闹十万分,砰砰呛呛一阵,又比个大厨房还忙得百倍。
憨实年轻小车夫听到此雷动,纳闷地叨咕,突然横飞一口鲜血溅至他衫上,“俺的天神娘娘,那一群人莫不是杀人放火的强盗?”他联想到秦苍苍他们凶神恶煞、青面獠牙的模样,长吸口冷气,华华丽丽地一软,晕了过去。
时值春季,这里的雨却却有股清秋萧索的味道,斜风细雨,瑟瑟吟吟,窗外梧桐叶落几层,屋内云窗前,二人静谧跪坐于榻上,鹤灯铜烛,微微摇颤,金倪香尽。
玉白修长的手轻轻落下一子,对面游隋赞许地颔首随之跟上,也落了一子,案上的清茶饮半盏而冷。
到底是年少气刚,他终是问出口:“前辈,您不闻子楼邀您所为何事?”
“明知故问”,游隋散漫地啜饮,提壶又倒,茶香缕缕,氤氲朦胧。
“前辈不愿一见经年故友?”少年微垂眼,观棋。
“玄门幻阵四十九决,你可皆学通?最后一决,你发力十之其七。”
“前辈。”少年讶异,不觉错落于偏角。
想那两个丫头不知又会闹出何种笑话?游隋嘴角上挑,他知晓幻阵所引发的幻象,错过了这一遭,有些可惜,“上坤下震,潜龙游渊,西北门大开。”
他啪,落子,少年眼清亮面喜,“多谢前辈指点。”
“那一位,他知我性子。”游隋抿嘴,起身拂袖,胜负已分,“莫将我也牵扯进去。”可是无论如何,他至少不会坐视不理,没有了公子舒,天下都黯然失色,当年金戈铁马、挥坼方遒之时,公子舒可料到会有今日的结局?
少年青衣纶巾,笑视棋局,他的白子已伤残无几,游隋的离去,他竟视若无睹,“来人。”
“公子。”
“禀明门主,他答应了。”
“喏。”
路途遥而且长,马车畅驰松路间,参天茂树,郁郁青青,大战后,平和笼罩,众皆安寂,只因为那只无眼母虎,秦苍苍,睡了。燕鸟时而掠过车侧,啁啾宛转,车内人或闭目或假寐,心思各异。
马车忽然停了,车夫失声,“为何停下?”秦苍苍撩起帘子问,车下赫然跪一男子,垂首奉锦盒过头,“奉主上主之命,特送此物以解二小姐之毒。”声音不消说是宏亮有力的。
“谁送好东西给我?”秦苍苍刷地蹦跳出来,在这方面,她向来够灵、敏够先知先觉。秦莞无语地剜她一眼,伸手去拿。
锦盒纹丝不动,她用力,还是如故,脸气得火光滔天,眼变焰火喷烧。
“主上交待需亲手交与二小姐手中”,男子头始终未抬,平淡无波道。
“你!”秦莞拔剑。
“好了好了,我收下便是。”秦苍苍笑眯眯地接过,又对着身旁的姐姐吐吐舌头,秦莞气消了些许,仍冷冷质问:“不愿道出来历么?谁知其是真是假?”
“属下已完成使命,告退。”男子拱手,径直超风追电般,身影一晃,没了。
秦莞一口气扼住咽喉,“哼!”她脚乱蹬乱踩,一头扎进车内。被浑身点穴的车夫小伙,伤势惨痛,涕泪两行。
秦苍苍则呵呵抱紧了她新得的宝贝,双唇咧开,白牙森森,比朵鲜花儿还红艳。
齐邺面凝千年寒霜,目不斜视,充耳不闻车内事,胖小子脸黑成块大抹布,甚觉深受打击,竟让他给捷足先登、兵行一招,有权有势了不得嘛!我不有钱吗我?他恨恨地双手攥拳,袖藏与秦苍苍手中同一物。
秦苍苍怎会知这暗里的波涛汹涌,摸索着打开锦盒,取出瓷瓶,秦莞轻压住她手制止她,“可是凌卓萧?”她带点不确定。
秦苍苍笑而不答,“姐姐勿需担心。”她轻快道,动作熟练,一口咽下那药。
“那分明是宫中之物”,齐邺还是那么喜好语不惊人死不休,秦莞面色未变,只是疑惑地瞅着妹妹,“你甚时勾搭上的王孙公子?想脚踏两船,二夫侍一妇?”
秦苍苍觉出她姐姐的疑问,尴尬咳了几声,脸现可疑晕红,那些事她不知原来娘亲从未与姐姐说,为何单单告诉了她。
胖小子见之,只觉心如刀剁,破碎,碎了再剁,一团肉末。
“真觉有效么?”秦莞关切问,“嗯,约莫两个时辰便好!”秦苍苍答,复又问“咱们这是仍取道北上?不等师傅了?”
“他向来随心所欲,怎么,还怕他惨死异路?”齐邺毒舌凌人,秦苍苍撇嘴甘拜下风,她想若是梅大娘在,便大可开场骂街擂台赛,究竟鹿死谁手?真是个令人期待的盛况啊!她这边厢腹内唧唧歪歪地热火朝天,面泛七彩斑斓之色,齐邺冷脸一乜,想法与游隋自然契合,前面好大一饭桶!
秦莞一闻游隋,立即脸上秋意深深,满脸心事地久久低头,胖小子与秦莞乃“同道中人”,窝角落里边,深刻反省,无限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