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张信深夜试探周府未果,不想竟遭黑衣人袭击,一番交锋之后,二者便顺水推舟,约定了笔交易,张信负责营救百姓,黑衣人一行人负责杀了那飞扬跋扈的周德,双方互不干涉。
临行前黑衣人故意留下了两个锦囊,张信无法,只得将其带回老汉家中。
睁开朦胧的睡眼,张信迅速爬起了身子,借着窗外照进的光线拆开了两个锦囊,一个如黑衣人所说,十贯钱和二两好银,还有一个,沉甸甸的,一只手托着都有些费力,拆开后着实将张信吓了一跳。
锦囊被塞得鼓鼓的,足足装了约莫有十两银子,在光线的照射下闪着银色的光芒,很是耀眼,看上去成色相当不错。
说好的互不干涉,这家伙摆明了就是要横插一手,留下一堆银钱好让张信接济百姓。
张信看着那堆银光闪闪的上好银子,额上的汗水便涔涔地冒出来,一想到自己被黑衣人耍了个团团转,便恨得牙痒痒,死命地咬着牙不愿说话。
该死的,敢耍老子!
懊恼归懊恼,正事还得好好办,何况有约定。一想到黑衣人那快得连影子都找不到的刀,张信就能冷不丁打个寒颤。
这玩笑可开不得。
藏好了两个锦囊,张信从包袱里扯出了一件灰色的麻衣,那是周德府上的家丁护卫穿的衣服。
这是他那晚从一个家丁身上扒下来的,有了这衣服,进出周府就方便多了。
黑夜慢慢地降临,周府上下很快亮起了灯火,门外看守的两个家丁此时正瑟缩着冻僵的手脚,不安地打量着四周的黑暗。
“哎,你说,那些家伙今晚应当不来吧?”一个冻得受不了的家丁扭头问另一个。
“不......肯定不来。”听得出,他的回答中满满的都是不安与心虚。
两人只好继续呆呆地站在寒风中挨冻,瞪大了眼睛恐惧地张望着门口的四周,恨不得能够一眼将黑暗望穿。
百余步开外的张信从围墙的拐角处探出了头,见门口两个家丁哆哆嗦嗦地东张西望,便猜知了个大概,不免嘲讽地笑起来。
今晚的月光不怎么明亮,黑夜给他提供了很好的掩护。
见门口那两个傻瓜还在一本正经地抓瞎,趁他俩扭过头,张信便手脚并用登上了墙头,随后轻轻一跃,便落在了院子里。
墙角的雪被人扫过,并不是很厚,使得张信落地时的动静有些大,先是把他自己吓了一跳,忙弓着身子四下张望探听动静。
四周悄无声息。
张信长吁了一口气,缓缓地站起了身,跺跺脚把自己在雪地上砸出的印记抹平,便沿着墙边的花丛蹑手蹑脚地朝两排屋子的方向摸去。
穿着周德府上家丁的衣服给他提供了极大的便利,经过寂静的前院时张信毫无征兆地碰上了府上的两个婢女,见张信一身家丁护卫的打扮,没多说什么,有些疑惑地走开了。
擦去额头蒙上的一层细细的冷汗,有些惊恐地看着两个走开的两个婢女,张信继续轻手轻脚地走过了前院,穿过大门,进入了平地。
几十步开外的地方,忽地冒出了一丛密集的火光,火把下的人影清晰可见,还有“啪!啪!啪!”的响声,十分整齐。
张信只得露出一抹苦笑,他的老相识来了。
为了伪装的像一些,张信带来的是周德家丁惯用的短刀,把自己的环首刀留在了老汉家中,要真动起手来......张信不敢继续往下想。
事已至此,只能指望自己能骗过他们了。
“好好巡逻,都把眼睛瞪大点儿!”这声音很尖,听着陌生,张信这才想起周五早已经死了好多天,连脑袋都没了。
莫名打了个寒颤,张信便硬着头皮迎着众人走去。
一众家丁打着火把在屋子与前院之间的平地上搜索着。平地周边的灯火比较昏暗,有些黑漆漆的,若要藏身便是极好的去处,正因如此,周府的家丁才天天来这儿巡逻。
一个模糊的人影忽地出现在火把的照射范围内,引得家丁一声惊呼,众人遂纷纷把目光投向了这边,个别人连刀都已经抽出来了。
“什么人?!”一个尖嗓子对着面前的人影盘问道。
张信尴尬地笑了笑,小声道:“误会,误会,自己人。”
尖嗓子似乎是这一群人中的头儿,抓着火把凑近了张信,仔细打量了一阵,见张信穿着与他们无异,便招了招手,让部下收了刀。
“深夜为何在此?”尖嗓子一脸狐疑地问张信。
“小,小人肚子不适,起来解手......”
方才张信穿过前院的角落时,途径了一座并不起眼的矮小屋子,搭得很简陋,屋子里边儿不时飘来阵阵异味,便猜知是茅房,正好给他编个理由提供了方便。
不想这尖嗓子一听张信是起来解手的,赶忙伸了右手用衣袖掩住鼻子,连连摆着左手道:“老子说你怎么一身异味,快给爷滚,别再有下次。”
说完忙带着众人继续巡逻去了,仿佛张信是个瘟神似的。
张信回头无语地看看远去的众人,差点笑出了声,这家伙竟然洁癖如此严重,再说自己身上哪有异味......
过了平地,后边儿的路就好走的多了,一路上基本没遇见什么阻拦,张信便这么大摇大摆地到了左边那一排房屋。
“站住!什么人?”一到路口,就有两个站岗的家丁护卫攥着长矛盘问道。
“自己人,自己人!”张信尴尬地笑道,心里难免掠过些许心虚之感。
两人一看张信穿着灰布衣衫,配着短刀,手里的长矛马上就松了下去,换回了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
“****,小兄弟,大晚上的跑这里来作甚?还以为换岗的来了,害老子白高兴一场。”一个蓄着胡子的家丁打量了张信一会儿,便失望地撇了撇嘴。
张信立马拱手赔笑道:“得罪了,得罪了,小人半夜闹肚子,起来解手,不想这院子太大迷了路,不知怎的就转到了此处,还望这位大哥原谅。”
那家丁胡乱地挥了挥手,算是原谅了,没多久又看着张信问道:“小兄弟,你新来的吧?看着很面生啊。”
张信听了,额上不由得又开始冒汗,忙回道:“大哥好眼力,小人确是五......四爷前几日招进府中做护卫的,因而这才迷了路。”
不管怎样,总算是把谎圆回来了。
另一个家丁听罢便指了指对面一排屋子的尽头,“兄弟,那儿才是咱睡觉的地儿,下回注意可别再走错了,你下回要碰上四爷,他非得用鞭子把你抽死不可。”
张信拱手道了声谢,那蓄着胡子的家丁又道:“小兄弟,你进来的不是时候啊。”
“此话怎讲?”
蓄着胡子的家丁一听便来了劲儿,两眼放光,站直了身子对着张信道:“唉,你这时候进来,可得当心些自己的脑袋。你听说了五爷和老王的事儿吧?
瞧他们平日里牛气的那个样,尤其是五爷,仗着自己一身蛮力还深得家主宠信,动辄鞭打咱们这些混口饭吃的下人,结果呢?
就因为惹了那些江湖人士,连脑袋都叫人砍了去,惨呐......
上回那俩黑衣人强闯府邸,被砍死砍伤的弟兄不下三十个,加上五爷被砍的那帮人,全府上下的家丁护卫如今已快伤亡了六十人。
你说,这难道不是拿命来混口饭吃吗?你进来的,敢说不是时候吗?”
蓄着胡子的家丁说完,便和旁边的同伴不约而同地摇头叹息起来。
张信想想被砍的家丁中也有他一份儿,额上的冷汗又冒了出来,硬着头皮问道:“敢问大哥,为何会有江湖人士强闯府邸?”
“害,这都是......”蓄着胡子的家丁忽地望了望四周,压低了声音道:“这都是家主造的孽,非得把城东那些百姓强收了当什么部曲。
强收部曲那段日子,府上有个弟兄失手打死了个老头子,这老头子原是个江湖义士的结拜兄弟,后来厌倦了才金盆洗手当了百姓。
这老头子死后约莫一个月,便有消息流传开来,说江湖上有人扬言定要砍了家主和那家丁给那老头子报仇。
那打死了老头子的家丁就是咱们府上的小管家周四,四爷呀!”说这话时,蓄着胡子的家丁双眼瞪得老大,有些瘆人。
张信听罢故意叹口气道:“看来,小人来的果真不是时候。”
“可不是嘛,周府这护卫可不好混呐,指不定哪天小命就没了。
小兄弟,看你也是个老实人,要不这样,你也加入咱哥两个,过了几日在宴席上最后***地吃他一顿,然后找个机会就跑他*的!”
“宴会?”张信听得懵了。
“小兄弟不知道?家主与朝中官员一直有些来往,而这些个儿官老爷们又是王氏外戚的爪牙,大汉天下被大新朝取代,家主自然得有所表示。”
(作者强行乱入:插一条史实哈,公元8年腊月,西汉外戚王莽接受孺子婴的禅让后称帝,改国号为“新”,改都城长安为常安,西汉灭亡,史称“王莽改制”)
张信听罢,便陷入了沉默,新朝取代大汉天下他是已经知晓了,只是想不到周德还和朝中官员还有这么一出。
“那就麻烦两位大哥了!不知宴会何时进行?”张信忽地对面前的两个家丁拱手道。
“本月二十九日!小兄弟,放心吧,跑路时哥俩一定拉上你。”蓄着胡子的家丁哈哈笑道,说罢便走近张信拍了拍他的肩膀。
“兄弟,既然要跟着咱跑路,可别声张,让四爷逮着了,不然得被抽个半死。”另一个家丁压着嗓子小声道,说罢还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这是当然,这是当然......”张信忙赔笑道。
陪着他俩天南海北说了半天,张信才找了个借口脱了身,借着夜色的掩护从周府的侧围墙翻了出来,此时已踩着松软的雪走在回老汉家的路上。
看样子,今天收获还不错,就是这二十九日的宴席上,不知如何跟他俩解释自己消失的原因......
不管了,总归找得到理由的。
背后突然“呼”地传来一声急促的声响,张信慌忙侧过身子,眼睁睁地看着一柄利刃在自己面前划过。
转过身子,双脚一蹬退了几步,张信这才惊魂未定地看向面前。
竟又是那黑衣人!
“阁下打招呼的方式为何总是如此出人意料?”张信拂去额上的汗珠,有些愤怒地质问道。
“你功夫不错。”黑衣人并不接张信的话,依旧用冷峻的口气自顾自地说道,“又去了一趟周府,可有何收获?”
“本月二十九日周德府上将要办宴席......”
“哼,有趣,如此喜事在下定要亲眼看看,顺便送上厚礼。”黑衣人冷笑道,说罢转身便走,冲张信投去了一个奇怪的眼神。
张信忽地想起他们之间的约定,提高了嗓门道:“哎,阁下与在下不是互不干涉吗?”
黑衣人冷冷的笑声慢悠悠地飘了过来,“你已经说了。”
该死的!早晚老子要耍你一回!张信只得承认自己又被平白无故地耍了一次,灰溜溜地踏上了回去的路。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