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张信凭着件周府家丁护卫的衣裳混入了周府,与两个混饭吃的家丁打成一片自不必说,还探听到了二十九日周府将开宴会的消息。
因为一时疏忽,这消息也让黑衣人知晓了。
张信边思索着黑衣人那晚所说的要送给周德家的厚礼是什么,边耸了耸肩膀,肩上沉甸甸的粮袋就滑到了手里,被张信用手托着堆在了墙边。
打量着自己房间里快堆成了小山包的粮食,张信不免有了一丝疲惫之感,却也按耐不住自己心底的激动和喜悦,笑容已是直接挂在了脸上。
城东的百姓被解救出来后一时肯定没有足够的粮食和衣物御寒,张信便将黑衣人给的十二两银子一股脑全花了出去,买粮买布皆未落下。
依老汉所说,现在是冬季,粮食布匹都难买,而且价格很高,若真要大买一批,要花费不少银钱。
张信倒没有这些顾虑,反正黑衣人给的钱他一开始也没打算要,既然厚着脸皮拿了,做点好事也没什么,不用白不用,反正也不是他的钱,他不心疼......
十二两好银的价值看上去还是非常大的。
跟老汉去城西城北的商人那儿买粮买布时,锃亮锃亮的银子一掏出来,两个商人的眼睛都直了,银闪闪的目光直冒,当场便拍板将自己存着的粮与布全卖给了张信。
长这么大,张信花钱还从未这么痛快过,老汉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现在估计已在心里默默地将张信当作金钱的化身来膜拜了。
张信记得,自己以前一次性花钱最大的数目,也不过四贯铜钱而已......
接下来的几日,张信都是在劳累与一种奇怪的心境中度过的,劳累是因为搬运粮食布匹,至于奇怪嘛......
说不清楚,反正是与那十二两银子有关。
“少侠,这是最后一袋,老朽点过数了,错不了。”老汉拍了拍最顶上的粮袋,轻声说道。
“好,这几日麻烦老人家了,晚辈感激至极!”张信拱手道。
“无妨,无妨。”老汉摆摆手道,“只是,老朽实在不知,少侠买如此多的粮食布匹作甚?”
张信神秘地笑道:“老人家,再过几日你便知道了。”
老汉听罢便傻乎乎地点了点头,随后便出去了。张信则盘算着日子,这才发现今日已是腊月二十八,明日就是周德办宴席的日子了。
张信从包袱里取出洗净的灰布麻衣和短刀,又将自己的环首刀抽出了刀鞘,用怀里的黑色麻布擦净了刀刃上沾着的已发黑的血迹。
在关键的时刻到来前,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何况,黑衣人的加入,定会让明日的宴席乱作一团,一百余号家丁护卫,不能全指望是混饭吃的,他可不想糊里糊涂地丢了性命。
现在,只需要准备,和等待。
周德的府邸从大清早开始就陷入了忙碌,下人们在周四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打扫、布置、准备食物,多日未闻的丝竹之声,此刻也终于重新响起。
张信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特地在来之前整理了一下着装并洗了把脸,让自己看上去不会那么灰头土脸的像个混进来的泥腿子。
大户人家的家丁护卫,怎么也该有点样子吧?
为了宴会的欢乐,周德似乎不惜削弱府上的戒备力量,今天看门的家丁竟然只有一个,还是个喝醉了酒的傻瓜,除了一嘴酒气熏得人龇牙咧嘴外,张信没怎么费力就通过了他的盘问,大摇大摆地进了周府的前院。
周德为了充分展示大户人家的气派和对王氏外戚的尊重,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满院的炉子烧得正旺,把前院染得暖如仲春,案上已摆好的佳肴没几样是张信认得出来的,估计尽是些山珍海味,传入耳中的丝竹之音悠扬而柔和,叫人如入云端。
那些候在案旁准备伺候达官贵人的婢子们,相貌妖艳自不必说,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白净的脸蛋儿在院里花儿的衬托下愈发显得动人。
天堂,好一个人间天堂!
达官显贵坐的位置,自然是没有张信一份的,张信老老实实缓缓迈着步子,穿过前院来到了平地上。
一穿过大门,就有个喝醉的家伙上前搂着张信的肩,嘟嘟囔囔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嘴里酒气熏天,闻着差点没让张信吐出来。
对方喉咙里一阵“咯咯”的声音传来,张信赶忙用力推开强搂着自己的这个混蛋,往后退了两步,就见这个喝醉酒的家伙趴倒在地上吐了个稀里哗啦。
张信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发愣,想起门口看门的那个家丁,不禁露出了苦笑。
这些家伙都什么毛病?难不成上辈子都没喝过酒?个个身上的酒气都能把人给熏死......
“哎,看看,看看老三那点出息,就喝吐了,哈哈哈哈......”
这个家丁的丑态引发了众家丁的一波哄笑,见他吐得差不多了,便来了个人笑着上前将他扶起,搀着他走了。
张信摇头叹了口气,随后见人群里有只手冲他高高扬起,见是那蓄着胡子的家丁,便笑着走了过去。
刚凑上去,一碗酒就凑上来了。
张信一脸疑惑,见众人都笑吟吟地在盯着他这个不速之客,只得缓缓接过递上来的酒吞了吞口水。
***的,今儿个非得喝餐酒不成?
一想到刚见着的那两个喝醉的家伙,张信对手里捧着的酒就莫名一阵火起,他可不想喝成那副鬼样子。
“大哥,小弟我......酒量不好,这,这喝酒就算了吧......”张信故意摆出副不好意思的样子,笑嘻嘻地看着那蓄着胡子的家丁道。
蓄着胡子的家丁倒是很大度,随意地摆了摆手,众人便纷纷又开始自顾自地大吃大喝起来,丝毫没有再去看张信笑话的欲望。
看样子,这位蓄着胡子的家丁还是挺有威望的。
“小兄弟,这几日你上哪去了,全府上下都没见你人?”蓄着胡子的家丁一口气灌下大半碗酒,灌完便不顾胡子上落下的酒滴问道。
张信听罢便心里一惊,抓起自己案上摆着的块糕点装作要吃的样子道:“呃,大哥好眼力,小弟这几日被叫去外边儿办事了......”
“办啥事儿?”
“这......小弟不方便说......”
“也罢,也罢,快些吃吧。”蓄着胡子的家丁喝得正在兴头儿上,见张信无意说那么多,便指指案上摆满的食物道。
张信刚把头凑上去些,手里的糕点快要进嘴了,又听见他含含糊糊地小声嘟囔了句:“吃饱喝足,咱哥几个就见机行事,跑了**的。”
张信只好又苦笑着抬起了脑袋点了点头,随后看着大喝大嚼的他发笑。
这些哥儿到底是多少辈子没吃过饭了,个个吃相粗野,食物和酒水落得满地都是,嚼起食物来吃得残渣满天飞,活像牢里放出来的犯人,而不是大户人家的家丁。
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张信再次把嘴凑近了糕点。
怪哉,怎么总感觉有双眼睛盯着?
张信猛地顿住了,眼皮微微一抬,打量着周围的人群。
端坐在张信对面的那个家丁很奇怪,案上的食物一点没动,只是静静地坐在毡上,狞笑着打量着周围吃得酣畅淋漓的众人。
他的笑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张信很不喜欢他的笑,特别不喜欢,这让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张信放下了手里抓着的食物,打量着那个古怪的家丁。
一双细眉,鼻下蓄着一撮“一”字胡,皮肤是惨白的,得跟雪花差不了多少,脸很干净,就是给人一种冰凉冰凉的感觉,跟张信一样也穿着灰布麻衣,叉着的双手看上去很是健壮有力。
看上去没什么不一样的嘛......
二人的目光不期而遇,对面的家丁马上换上了另一种笑容,阴险的坏笑,给张信一种他要使坏的感觉。
这家伙莫不是......
家丁坏笑着把手伸进怀里一摸,一个深褐色的东西马上就露了出来,可以认出那是一个木质小药瓶的上半截,随后用另一只手指了指案上的食物和酒水。
这家伙竟然潜进人群里来了?!
张信心里暗暗庆幸自己方才没受那群傻瓜的怂恿强灌下去一碗酒,被黑衣人下过药的食物,鬼才知道吃下去还能剩几口气。
两人便互相对视着,默不作声,静待着一个可怕的结果。
混入了人群的黑衣人再次对着张信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他上扬的嘴角寒气逼人,惹得张信又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