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张义府上忽遭杀手,幸亏张义一家戮力同心、化险为夷后,张信心生疑惑,忙向张义讨教这些个儿杀手缘何来此。
“不必想了,这定是仇家指使。”张义冷冷道。
“爹怎会有仇家?信儿如此多年来,怎未曾耳闻?”
张义转身叫来两位家丁,“你们二人扶夫人回去休息。”
“喏!”
看着走远了的周氏,张义转头看着张信,“信儿,你随我来。”说罢,这张义便缓步行走,于一具尸体旁蹲下了身子,掀开了为黑衣所包裹着的后背。这后背的轮廓,在黑衣的裹挟下,显得有些鼓胀。
这人的背后,竟藏着一摞弩箭!
“这……”张信看着,有些不解其意,因而语塞。
尸体旁边,正躺着一把弩,这也是方才张义所注意到的东西。
一把弩有什么好奇怪的?张信依旧疑惑不解,张义已拾起那弩转身看向他。
“你可知,弩虽常见,尤其对你这般的将门子弟更是如此,却绝非常人所能拥有?”张义似是看出了张信的疑惑,开口缓缓道。
“何以见得?”
“纵观全府,你可见过弩?”
“信儿不曾于府上见过弩。”
“那便是了,连我堂堂将门都不曾藏有弩,何况平民百姓与江湖人士?这弩箭、盔甲乃是官府物资,民间绝对禁止私藏,一旦藏有,即是谋逆之罪。昔者,绛侯周亚夫被投入大牢,罪名之一便是擅购五百甲盾。”
“爹,您的意思是?”
“来者,想必是官军士兵!”
“官军?!”张义的话宛如一声晴天霹雳,将张信惊得退后了两步。
“信儿,还不明白吗?这弩箭,若是民间私自藏有,则难逃一死,所以来者绝非一般盗贼或是江湖术士。唯有官军才可如此携弩杀人,因而方才爹说来者为官军士兵。”张义的脸色十分阴沉,看得人有些发怵。
“可您身为将军,怎会有官军士兵夜闯府邸来杀您?”
“想必是受人指使至此。”
“谁人指使?”
张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摇了摇头,缓步离开了众人,高大的身影逐渐隐入黑暗之中。他心中知道那个答案,只是他不想说,也不能说。
偌大一个酒泉,能杀张义者数不胜数,可能调动官军杀张义者,除了那个人,再无他人。
那个人,或是那个答案,张信并不知晓,他仍对今夜的一切和张义的一番话有些莫名其妙。
两天后,张义府邸。
张义同往常一样,一大早便穿了衣裳,迎着风雪出了房门走向后院,院里照旧响着打斗声,无需多想,那定是张信正在练武。
不出所料,张义一踏入后院,就见张信正挥舞着木刀,与一家丁对峙着。张义停下脚步,正欲观察张信的出招,不料一位家丁却急匆匆地赶来,打断了他的兴致。
“大人,门外一人求见,自称是太守大人派来的信使,传您去官邸面见太守大人,说是有要事相告。”
“哦?你打发他回去,说我已得知,即刻赶往。”
“小人明白。”
见过周氏,诉诸详情后,张义便带了两个家丁,骑了马赶往官邸,一路上不曾停歇,张义也是沉默不语。
入了门,只见太守对几位身披铠甲的武官交代着什么,见张义已到忙打发他们退下。
“见过太守大人。”张义微微欠了欠身。
“张将军莫客气,里边儿请,里边儿请!”这太守忙挤出了一副笑脸迎上来,颇有些以礼相待模样,脸上似乎还挂着些许慌张的神色。
“大人此次唤张某前来,想必是因战端又起吧?”
“张将军,此话怎讲?”
“方才张某见大人与几位将军正在交谈,便已猜想是战端再起,加之张某不才,除却杀人放火便无其他本事,所以才如此询问大人。”张义说着,保持冷冰冰的语气。
太守心中莫名感觉一丝讽刺之意,不由怒火中烧,却仍是强压着怒气,脸上挂着笑容:“不愧是张将军啊,如此神机妙算,不错!本官此次唤你前来正是为了此事。”
“太守大人请讲。”
“近日本官得知边地受贼患侵扰,苦不堪言,贼首姓王名田,聚集亡命,勾结匈奴,数次犯边。边军接连败北,奏报于本官,本官这才唤张将军前来。”
“大人的意思是,要张某领军出征,扫平此贼?”
“正是!”
张义低头笑了笑,又抬头看着太守道:“大人,距张某上次出征,已有十五载。张某宫马已荒,不事兵者久矣,加之年老多病,恐难当此任。还望大人恕张某无能,请大人另择良将带兵出征。”说罢,张义便起身拱手,转身退去。
“张将军请留步!”那太守见状,赶忙上前拦住了张义,“张将军,这伙贼寇人数并不多,仅五百有余,擅骚扰而已,本官已上奏朝廷,集一千精兵,只要张将军披挂上阵,一声令下,此贼必将灰飞烟灭啊!更何况……”
“大人不觉自己前后矛盾吗?”张义插话道,“边军久经战阵,与此贼交战尚接连败北,足见此贼之凶悍。可按大人方才所说,此贼又如此不堪一击,难道不是前后矛盾?”
看着张义嘴角扬起的一丝冷笑,太守头上不禁冒出了冷汗。
张义着实不是好糊弄的啊!
还好,我还有最后的绝招,想及此处,太守不由得又兴奋起来。
“大人,门外有一老汉求见,是否要小人将他赶走?”一位下人忽从门外走进,对着太守说道。
“请他进来。”太守缓缓道,随即苦笑着对张义道:“张将军,恕本官无礼了。”
“大人请便,张某候着便是。”太守的一言一行,都被张义看在眼里,此刻却也忽略了,太守的笑容中,透着一丝寒意。他更不知道的是,太守平日里从不接见平民百姓。
只见一老汉浑身血迹,衣冠不整地跑上堂来,跌跌撞撞地拜倒于地上。
“草……草民拜见大人。”老汉沙哑着声音道。
“老人家,您为何浑身是血?”
老汉听罢便从眼角挤出二滴眼泪来,哽咽着说道:“大人,草民乃是边地良民,世代务农,可前几日村中遭遇贼患,村里一百余户人家,不论老少,惨遭杀戮,村子也被烧成一片灰烬。老朽命大,死里逃生,这才冒死前来打搅大人,还望大人为老朽和乡亲们作主哇!”老汉语罢,便掩住脸面哭号起来。
张义听着,低下了头,他有些犹豫,摆在他眼前的,究竟是一次贼患,还是一个陷阱?
“老人家,您可有这伙贼寇的什么消息能告知本官的?”太守追问道。
“老朽愚钝,只知那贼首叫什么王田,十分嚣张,扬言不惧官军,除此之外,老朽再不知其他。”
“本官已知晓了,老人家,您放心,本官定替你们主持公道,杀尽此贼!来人,送这位老人家下去休息。”
“谢大人,谢大人呐!”老汉接连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离开。
“张将军,您也亲眼所见,王田这一伙贼寇,确实嚣张!还望将军心系边地的黎民百姓,为保其平安,诛杀此贼呀!战火无情,可边地的百姓无辜啊!”太守的声音,竟有些发颤了。
张义的心中,莫名起了一丝愧意。
戎马一生,久经战火,为的不就是让百姓安居乐业?如今硝烟再起,我拒绝出征,是逃避?还是恐惧?坚持了那么久,难道于此刻背弃那些信念?仅因个人恩怨?仅因一己私利?
张义沉默了,沉默了良久。
好吧,我答应你。
“太守大人,恕方才张某无礼,张某愿领军一千,救百姓免遭贼患,望大人允许。”张义拱手道。
太守笑了,“张将军如此义气,心系百姓,本官甚是高兴啊。”
“还望大人给张某两天时间打点家事,两天后,张某定披挂上阵,领军出征。”
“张将军请便,本官这就去安排出征事宜,望将军牢记诺言。”
“谢大人,张某告辞。”张义转身走了出去。
太守拂去额上的冷汗,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张义,你离死不远了!
张义的命运,究竟如何?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