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大哥,你这处伤,实在……实在是腐烂地太深了,我这一刀下去,剜掉手掌大的肉都是少说,你……”她没在再说下去了,因为在场的人每个人都清楚这句话代表了什么。
墨筠殇此刻已微有些神志不清,但是还坚持道:“不必顾忌,动手。”俞韵欣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咬牙一刀划下去。
“呜呃!”一声叫喊被墨筠殇生生给咽了回去,但是嵌入掌肉的指甲和控制不住的颤抖的身体无不彰显了他的痛苦。众人十分不理解,为什么墨筠殇宁可把手抠出血来,也不愿叫喊出哪怕一点点声音。
俞家的伤药还是很好的,一盏茶的功夫便能支住了血,又喂墨筠殇吃下一颗复生丹,不出一个月,伤口就能痊愈,连疤都不带有的,但是现在,几人看着一旁用布托着的大大小小血淋淋的肉,还是腹中翻涌不止。
三十道鞭伤,最浅的都有三指深,最深都有五指不止。殷湫溟看着昏睡的墨筠觞,没来由地一阵心疼。走出去,带上房门,看着门外的五张神色各异却都凝重无比脸,叹着气又把昨夜的事说了一遍。
众人听罢,除了早已知情的邴颜二人,其余皆是脸色精彩万分。阮鄀漓更是从腰间一抽长鞭,“啪!”地住地上一甩,勃然大怒道:“我早就知道他们墨家那几个长老就没一个好东西,早晚我要抓了他们让他们也尝尝鞭子的滋味!看看是他们墨家的鞭子厉害,还是姑奶奶我的炽刃厉害!”
“先别说这个了,”殷湫溟青这脸拦下了正盘算着如何杀上玄机山的阮鄀漓,道:“我们得先想办法解决筠殇兄失忆的问题。”
颜舜点头道:“嗯,不错,而且墨大哥似乎只是忘记了与你争吵一事,并没有忘记我们是谁,和他是什么关系,所以依我看,墨大哥他不像是正常失忆。”
空气再度陷入了一片寂静,众人良久无言。
俞韵欣沉默半响:“明天咱们启程去药王谷。”
药王谷,俞家的领地,位于一处山谷中间,四面群山包绕,设有结界,一般人进不去。那里地广人稀,四面山上种满了药草,遍地都错杂着各种各样的毒草毒药。而且据说最高的那座山顶有药王留下的一株血莲,故而药王谷有被称作“血莲塘”。
俞韵欣这么说,其中有两层含义:一,这病她治不了,得找他们俞家的长辈,;二,墨筠觞眼下情况不容乐观,必须找药王谷的俞家人才行。而她没再继实说下去,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俞家长辈也治不好。她没说,是因为她不想给众人虚无缥缈的希望。
“墨纾,墨筠殇,墨大哥……他绝对不能有事。”好半晌,殷湫溟才哑着嗓子开口道:“他若是死了,或者将来忘却一切,那修真界就全都乱了……”
没人接话。只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墨筠殇的重要性,甚至可以说如果上八家没了他,也必须相安无事,一旦出了事,后果谁都担负不起。气氛陡然下降到了冰点,严肃和凝重笼罩在每一个人心头。
如此对立半晌,殷湫溟回头推门而入,带上门,坐在了榻边,注视着眉心紧锁,不听流着冷汗的墨筠觞,内心百感交集。
他也是天之骄子,也足够骄傲自负,可眼前这人却生生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但偏偏自己却半点儿都恨不起来,可能是因为那张脸吧?殷湫溟这样想着,指尖却是情不自禁地触上了墨筠觞的面颊。
同过神来的殷湫溟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暗骂自己今天怎么回事,又一边替墨筠觞轻轻盖了层薄被,走到桌旁伏了下去……
殷湫溟夜里由于伤得重,压根没怎么休息,刚趴在桌上不一会儿便睡着了。这时推门进来的俞韵欣看见这一幕,哭笑不得:
成天吵嘴的两个人现在“好好”地“共处一室”……于是忙不迭叫了她哥来。宁渐唯进来后瞥了一眼桌上趴着的殷湫溟,二话不说就一把桌上那人“拎”到旁边屋子去。殷湫溟可能是真的累极了,被人“拎”出去还没醒,宁渐准给他扔在榻上就走了,头也不回。
殷湫溟做了个梦,梦里有两个孩子。
其中一个扒在墙头,道:“你好啊!”
当时正在院子里提着木剑,艰难地练习着剑招的一位小公子突然听到他人的声音,不禁吓了一跳,手上招式瞬变,即便因为气力不足而微微颤抖,但却是一板一眼的极标准的“守”势。
“何人在此偷窥!”即使受了惊吓,那小公子依旧变不改色,甚至依稀看出了几分严肃之感。
只见墙头上一个小小的脑袋露了出来,发顶还沾着好几片草叶。
“你好有趣!”那练剑的小公子只见那个同他差不多大小的孩子艰难地把右腿搭上樯头,“我看……啊!!”
话未说完,那孩子便一个倒载葱摔了下去。见此异变,那小公子果断弃了剑,踩着几近小成的踏云步法接下了他。可三岁幼儿如何接得住同他一般大的孩子,于是两个人毫无悬念地一同摔在地上。
“哎哟!”那小孩痛叫一声,那小公子受这两般冲撞后颇为苦痛,但却只微一皱眉,冲着在他身上哼唧不止的小孩道:“下去!”
那小孩似是反应过来有些丢脸,于是迅速地从他身上爬了起来,还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小公子抬头望去,只见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上荡着一抹极为纯真的笑容,于是他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平生第一次被人扶起了身。
郑重地整理好衣衫,那小公子问道:“你是谁家儿郎?独入后山,按照家规尚且需要在祠堂跪上三日,何况你还闯到到我这儿来。我这处无甚可玩,你且回罢,我不向长老们提及便是,也可免你些罚。”
这是他三年来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不料他却听到了另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
“啊……我叫殷嘏,是阿爹带我来的,他和墨伯伯说话,我便跑出来了……我不识路的,瞧小哥哥你的院子造得好看,我才来的。”
殷嘏,墨纾微楞——“殷家的嫡系怎么跑来玄机山了?”虽然只听了一个名,但凭着强大的记忆力以及优异的课业成绩,他马上判断出了面前这个小孩的来历,随即开始恩索一系列问题:殷家家主为什么来玄机山?为什么殷氏最小的嫡子会同行?殷墨两族可是要联姻?……不知不觉间,他的双眉已经紧紧交锁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