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远跌跌跄跄的从货车上下来,打着手电筒,看到一个人影倒在车前轮旁。
安远不停地告诉自己要冷静,他壮着胆子上前。
“喂!你还好吗?”
地上那人披散着头发,没有回应,安远的手电筒往旁边斜着照了照。
他终于看清了地面,是一摊血……
“这……这……”
安远长这么大从没遇见过这样的场景,他把地上的人翻了个身,是个女人。
……
二十分钟后,县医院。
一位护士见门口跌跌跄跄地跑进来一个男的,抱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
怕他摔着,护士急急忙忙上前,拖来移动床,快速将人放在上面,送进了急诊室。
“你是家属吗?”
“我……我……我就是个开车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
护士没等他说完,就忙着照顾别的紧急病人去了。
安远在急诊室门口等了一夜……
中途有医生出来。
“病人现在情况比较严重,因为孩子还不满三个月,我们以大人为重,孩子是保不住了,你做好心理准备……”
那天晚上,安远就呆呆地坐在急诊室门口的长椅上,一动不动,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自己完了。
女人从急诊室出来后就转入了ICU观察,情况好转后进入普通病房。
安远自觉心里有愧,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她。
“话说032床那个叫谢弘丽的,她丈夫对她可真好啊,每天都来给她送饭,照顾的这么好,要是我老公以后也这样对我就好了。”
这天安远照常来给病床上的女人送饭,在路过护士站的时候,听到了背对着他的两个小护士的对话。
“嘘!别瞎说,我听老大说那俩人可不是夫妻,是那男的开车撞了她,所以现在才这么上赶着照顾。”
“啊,那她老公呢?也没见过她别的亲戚朋友来看过……”
其中一个护士转身看见了安远就站在不远处,立马用胳膊肘碰了碰另一人,那个护士尴尬的止住了话语。
安远没有说什么,朝着032床的病房走去。
“今天感觉好点了吗?”
“孩子没了……”
谢弘丽的瞳孔没有聚焦,自醒来后就经常重复这句话,有时像听不见旁人在说什么似的。
安远每每见她这样,心里愈发愧疚,如果不是他……如果他再小心一点……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再过一周就可以出院回家疗养了,我帮你联系你家里人吧。”
那两个护士的话其实没错,谢弘丽在医院的这段时间,没有任何亲朋好友来看过她,就连孩子他爸也没有。
医生来查床的时候提起过要联系亲属,但谢弘丽闭口不答。
安远怕提起她伤心事,就一直没说,但现在要出院了,得联系上她家人才行。
“没有。”
“嗯?”谢弘丽的声音有气无力,安远怕自己没听清,“是没有家里人?”
“对。”
这次,谢弘丽终于抬头,肯定地回答道。
安远:“那……孩子的父亲呢……他……”
“你有老婆吗?”
谢弘丽直视安远的眼睛,认真问道。
安远想象过她也许会对自己说很多话,比如骂他乱开车,比如向他索要赔偿……
这……既然人家问了,自然是要好好回答,安远天性老实本分,是自己欠了人家的,这责任担着就是。
“还没有,不过你放心,无论你要多少赔偿,我都不会赖账的,就是……万一我赔不起,可能得慢慢还……”
谢弘丽点点头:“既然没有,那我们结婚。”
安远正打算端正自己的态度,争取从轻发落的时候,受害人本人突然说要自己和她结婚?
这……这怎么不按路数出牌……
安远汗颜:“我……”
谢弘丽:“我不用你赔偿,我们结婚就好,就像普通人家过日子一样,你不愿意?”
“这……这……也不是不愿意……那之前孩子的……”
安远此刻只感觉到心脏在砰砰跳,他不知道眼前这个躺在病床上的女人想干什么,赔偿是一回事,结婚又是另一回事。
谢弘丽早就料到他会问什么:“之前的孩子是意外怀上的,我没结过婚,孩子他爸早跑了,你嫌弃我吗?”
安远在陪床椅上坐的笔直,抬起手臂擦了擦汗:“怎么会嫌弃呢,我一没文化二没钱的……还撞了你……你怎么会……”
“既然不嫌弃,就出院后去领证,就这么定了,我再睡会儿。”
说完,谢弘丽就翻了个身,闭着眼睛,看样子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安远本是觉得这事很不可思议,自己本是罪人,这下还捡了个老婆?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他回家想了一夜,自己本就是个糙汉子,也没姑娘看得上自己。
自己撞了人,人家没怪他就很好了,如果以后结了婚,也好照顾人姑娘,这可能也是缘分……
这么想着想着,安远就释然了。
接谢弘丽出院后,他们两人就结了婚,没有办酒席,真的就像普通小两口一样过日子。
……
大概结婚半年多后,俩人打算要孩子,可谢弘丽怎么也怀不上,安远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上医院检查,医生说是上次流产导致子宫内膜受损严重,以后很难有自己的孩子了。
谢弘丽不甘心地问:“很难是有多难?”
“就是几乎不可能。”
仿佛全身的力气都没抽走了,谢弘丽一下子跌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安远扶着她的肩膀,内心愧疚更甚。
从此,谢弘丽性情大变。
原本只是在某些事上有些专制,安远也愿意让着她,过日子嘛,哪有不磕磕碰碰的,总要有人让步。
可自那次医院回来后,稍微有些小事不如她的意,她就大吵大闹,闹得街坊邻居人尽皆知。
安远本是悉数受着,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生活也不会变成这样。
时间越过越久,安远发现谢弘丽变本加厉。
一道菜,他烧的稍微咸了点,她就整盘全部倒掉。
在那个年代,哪家人家的饭菜不是算计着吃的?
安远一气之下,和车队申请了跑长途,从此一年到头几乎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