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月色像水银一样流泻,有略显刺鼻的塑胶味传来。
大概是翻新跑道带来的味道,耀华的人对于跑步有别样的热情,国际比赛上,虽然耀华跑步类的金牌没拿过,但是每一类别的长短跑,耀华都会有所斩获。
中央大学也特意将跑步精神写在纲领里,回访的校友也喜欢从跑步切入和学生们谈论自己的校园时光。
只是徐鹤宁向来听不进别人对某一种事物的歌颂,哪怕这仅仅是一种精神。
他喜欢跑步,这一点和耀华中央大学的学生们似乎相同,但是他觉得自己和大部分人一样,喜欢跑步,经济是主要原因。
“盯盯盯”手机的铃声响了起来,地板略显刺耳。
仅仅是一种提醒的作用,没有节律。
实际上现在有很多铃声可以换,徐鹤宁第一次用自己的钱买手机时花了四十多分钟调铃声。
但是有歌词的音乐作为铃声总让他不习惯,用一些单纯的旋律作为铃声一段时间之后,又觉得旋律的情绪色彩还是很重。
提醒的声音能发挥提醒的作用就好,最后不知不觉在某一天,又调了一个没有变化的铃声。
“你知道了?”声音还是有些急躁,明显的男生,却听起来有些尖细,是木教授没跑了。
“如果您说的是我被调到里德高原负责铺设基础通信设施的话,我想我明白大致的情况了。”
电话那边的人无意义的“嗯”了一声,开始沉默,徐鹤宁笔直的站立,耐心地等待着对方的回复。
大概是风把腿冻的有些没有知觉的的时候,声音开始清晰起来。
“这些年有颓势的家族做起事来向来不讲章程,把国家搞得一团糟。”
“但是碍于章程,一些得势的家族也不好处理他们,毕竟本质上都是一丘之貉。”
“虽说都是血阀,但是李家和我那个本家差距是极大的。”
“这件事我是可以帮你平下来的。”
徐鹤宁没有说话,木教授如果真的有意向帮他处理这些事,一定早就做了。既然到现在都没有动手,反而给他打了电话,固然让他惊异于木教授对自己的重视,但是这也说明,木教授某种程度上是支持自己去里德的。
至少不反对。
“我愿意去里德”
本想编个理由,但是想了想,为国为民?和自己表现不符?至于顺从指令就更可笑了,他对这个调遣没有对抗就答应,很大程度上是他对于混乱的地方又一种莫名的期许。
不知道什么原因。
对面的人一下子笑了出来,似乎不止一个人,嗯,至少有两位。
欧阳德老先生也在。
“那就好,我就给你把职位调高一些,算是补偿,那里的情况很复杂,你要知道,你是吕国人,也是夏人,有些事情,不要拘泥于一些限制”
话说到一半,木成蹊的声音骤然严肃起来。
“要是危险,就回来吧,你在耀华研究学术也不错,别的压力我可以帮你处理。”
“木先生,我会记住您对我的帮助。”
徐鹤宁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静,甚至显得有些死板和冷漠。
第一次对他人明显地表示感激他很不习惯,一直披着内向的人设来回避事情固然有效率,但有些重要的时候,还是要表示一下。
要明显的表示一下。
电话那边的人有些惊奇。
“那就希望少年如愿以偿”
声音带着些许调侃,有轻微的笑意传来,太远太小,看不到表情,不明白处境,徐鹤宁不知道这笑声包含的是嘲讽还是欣慰,抑或两者皆有。
既然对方结束的话语已经说了,道一声好之后,他不再多想,主动挂断了电话。
如愿以偿?我究竟想要什么?木教授又认为我想要什么?
权力究竟是怎样运作的?它是一种约定俗成的秩序的衍生,还是仅仅是金钱的另一层面?层级究竟是根本暴力的装饰,还是社会发展的需要?
为什么我有钱了,对很多事情还是一无所知,甚至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呢?
应该有别的一些,它是一种催化剂,或者是反应物,只有拥有了它,我所占有的金钱才可以转化为权利或者资本,我才能安全。
或许里德能给出答案。
也有可能,我现在只是单纯的渴望混乱。
都有机会的,望着手上戴上的不知名的圆环。
“会有机会的”
??
一连几天的连轴转,徐鹤宁疯狂的扩张着自己的新店,至于是否盈利已经成了别的问题,债务也能给他带来安全感。
甚至这种安全感超过明年上财富所带来的。
“我真么想到你会做出这么大的让步”
刚从一起从市中心走出来,徐集乡还是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一开始我以为你是一个书呆子,后来我觉得你是一个冷漠的资本家,现在你又像个好人?”
徐鹤宁没有回答,和人可以谈条件,互相妥协?和政府呢?肯定是可以的,他坚定的相信这一点,但现在他没时间来试探。
更不会认为单纯的名声会让政府放弃动作。
固然占据多数股份能带来收益,但他不在乎,这些收益是不是他的都很难说,更何况员工的特殊性带来的一些列问题,注定他的企业不能单纯的从商业角度去考虑。
其实捞一票就走很好,大多数案例也是这么做的,但是书上没讲那些人后来怎么了。
阴谋党人,怀疑小能手,安全感市场的哄抬价格者———徐鹤宁认为,他们大概是死了。
要名副其实,钱和地位要均衡。
“其实要是很多人都像你一样,主动愿意上交股份给政府就好了。现在国家经济发展的很好,但是很多问题都是政府在承担,企业也对政府保留戒心,很多问题,明明双方都有收益。”
“偏偏这些商人就是明里暗里的不配合。”
“好了,毕竟我就要走了,也不可能花太多心思在这上面,上交主要股份给政府是应当的,也只有政府能承担并完善这个店面的社会职能”
在雷奕开始暴论以前,徐鹤宁打断了他下一步更极端的抱怨,他不想浪费时间去判断一些很复杂的事情。
更何况,现在我上交还能有个名分,再大一些,我又不在,那时候搞不好连上交的资格都没有了。
徐鹤宁在心里暗暗的补充。
“对对,用商业模式来履行一种近似公共服务的职能,很多老先生也担心你会出错,毕竟对你不熟悉。”
“耀华开个好头不容易,国际上也关注着,大家都希望你能配合些,别为了利益把根本目的忘了”
徐鹤宁认真地和徐集乡闲聊,现在来看,他这一步走的自认为没有问题。
或许钱来的太容易,人总归是有些不在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