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泉感受到了这句话沉甸甸的份量。
延立秋站起身来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说:“你是爸爸承认的继承者,而且你的身上流着他的血脉。不管整个延氏家族的人怎么对待,你都是有资格戴上王冠的人选之一。当然,这条路,你也感受到了,必定充满荆棘,甚至会流血流泪。爸爸留给你的,可不仅仅是财富,而是一个任务,一份责任。”
“可是,”泉喃喃地注视着前方说:“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得到。”
“从我在延家见到你,或者说,从我第一次见到小时候的你,我就能感觉得到,你不会叫爸爸失望的。”延立秋鼓励一般地拍拍她的头,看她仍是一副不太自信发愁的样子,又笑笑说:“何况还有我呢。”
这话反而叫泉脸色更加黯淡下来说:“感觉这次是我的事连累到你呢。”
“这话倒应该我来说才对。”延立秋哑然失笑:“顾知衡看我不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商场如博弈,走一步要看十步,今天的局面我不是没想过,她想赢得那么轻松也没那么容易。”
“啊?”泉迷茫了一阵子反应过来:“这么说你早就提前做好准备了?”
腹黑的某人点点头。
泉做了一个向后绝倒的姿势。她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嘟囔着说:“原来我是你们两个斗争的牺牲品啊……”,不过似乎心情不错。
延立秋看她渐渐从失去母亲的悲伤中恢复起来也是很高兴,不过他眼睛一撇,扫到了床头的柜子上,脸色微变地问:“你总是随身带着这个吗?”
是顾知若的纸牌盒子。
也不知是陆晗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可能是随着生活用品一起拿过来的,泉被他提醒才注意到,“哦“了一声,解释说:“顾知若说是护身符……所以陆晗才拿过来的吧。”
延立秋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像是被根银针刺了一样。他不动声色地说:“是吗。”原本只是短暂借来一用的东西,却没想到就被顾知若送了出去。这种慷慨大概不会是因为他的面子。
他的大鬼牌被攥在死亡的女孩手里象征着厄运,又把面前的她引向了危险的陷阱,而他的对手,顾知若的小鬼牌,却以护身符的名义保护着她。仔细想一想,这是不是一种绝大的讽刺。
延立秋心里叹息一声,掩盖掉沉重的他坐下来和颜悦色地对她说:“现在我们讨论一下你回延家的事情吧。”
尽管有些不愿意提及何薇如,但泉踌躇了片刻还是问:“你这么一甩手,夏河和你妈妈怎么办?延氏怎么办?”
“目前社会上反应太大,对公司和家里带来的震动也很大,事情平息之前,我还不能回去。所以。”延立秋口气郑重地停顿下来,说:“需要你回去,公开你的身份,稳定阵脚。”
“公开我的身份?”泉几乎要惊悚地从床上跳下来说:“这个时候就像是往热油锅里浇沸水吧。公认的长子并非亲生,然后凭空冒出一个私生女?这叫哪门子的稳定阵脚。延立秋你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延立秋察觉出这话里有亲近的意味而她尚未察觉,嘴角忍不住挂上一丝笑意,然后不急不缓地说:“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而在另一边,顾家的公司董事会议上,顾辰东老爷子正听着长女顾知衡的汇报。顾知衡当然会略去拘禁商泉强迫她转让财产这一节不提,而只是把掌握到的延家这位私生女和延家长子延立秋的身世情况做了说明。
外界的信息太乱。精明的顾辰东要第一手资料。当然,顾知衡也没忘记强调这些情报早就掌控在她的手中而向顾辰东邀功。
董事们如同炸开了锅一样议论纷纷。顾知若转着手上的笔含笑不语。
顾辰东看一眼顾知若事不关己的样子,咳嗽了两声把室内的议论声平息了下去,锐利的眼光扫过去说:“知若,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我?”被父亲点到名的顾知若仿佛刚刚醒悟过来,笑笑说:“姐姐刚不是说了么,这是一个彻底战胜商业对手的绝好机会。”
“你明知我要的不是这种回答。”顾辰东口气有些失望。虽然没有错,但人云亦云,似乎还欠缺些什么。
顾知若看了看顾知衡,又环视一周,依然笑着说:“我的想法若是说了,只怕姐姐和在座诸位都不能接受。”
“说来听听。”顾辰东淡淡说。
“故弄玄虚!”顾知衡讥讽的声音不大,但还是有几个人听见了,有嗤嗤的轻微笑声。
“既然延立秋已公布身世,意在跟延家脱离关系,那他也就不再站在我们对立的立场上。他在商业上的能力想必各位没有话说。我的想法就是聘请他到顾氏集团来担任副总经理一职……”
果然,顾知若的侃侃而谈未完,底下就哗然一片,最激动的当让是顾知衡。开什么国际玩笑?!她也只是个中心的老总而已,理论上要向担任总经理的顾知衡汇报,可是姑且不说延立秋进顾家企业,就是进来却一下比她的职位还要高,怎能不把她气个半死?!
顾知衡冲着顾知若把桌子拍得山响,直接说道:“顾知若,你疯了么?!你这叫引狼入室懂吗?真不知道你安得什么心。”
一片嘈杂声中,顾辰东却不说话,只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顾知若,而顾知若被打断之后也不反驳,依然微微笑着转着他的笔,眼中却一丝笑意也无。
“知若。”顾辰东提高了声音,打断了顾知衡的愤愤不平,平静地命令:“说下去。”
“爸爸。”顾知若停下手里的动作,转了个角度对着顾辰东,说:“姐姐和董事们担心的,无非是延立秋以前的身份,他会不会因为个人之私做出有损顾家利益的事情。”
顾知衡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说:“就算跟延家没有血缘关系,且不说延氏夫妇栽培了他二十多年,视为亲生,这其中怎么说也不可能没有感情,说断就断,就说他这些年为延氏巩固的基础,怎么也不可能站到对立去,将自己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顾知若你若不是异想天开,就是别有居心。”
“别有居心?呵呵,这倒是真的。”顾知若不但不反击,而且还赞同一般地说:“我的别有居心在于,同为公认的商业奇才,我对他不光是对手,也有了惺惺相惜之意。我想各位可以试想一下,若同时两人为我们顾氏集团开疆破土,我们在商场上可以说是所向披靡,再无对手。至于担心他个人私情的问题,我在这里提示大家一下。”顾知若顿了一下,有意瞥了一眼顾知衡说:“当年的隐情,姐姐调查得最清楚不过,何薇如从苏音手上用条件换走了孩子,令他们亲生母子虽近在咫尺却生生分离,听说苏音对延立秋态度十分恶劣,你觉得作为延立秋,他就没有一点点记恨何薇如的理由吗?”
“他这次把身世公开,就等于是在众人之前揭开了何薇如若干年前诡计拆散他人情侣的行径,不是等于在她脸上扇了一巴掌吗?延仲季死后,他是延氏的顶梁柱,却说退就退,把延氏企业丢给从未涉足商海的弟弟和独木难支的何薇如,你能说这不是变相的报复吗?”顾知若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会议室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大家听了之后都在想这说的也貌似不无道理啊。
顾辰东沉吟着。只有顾知衡怔了片刻后,不服气地说:“那也是他和延家的事!总之,绝不可能让延立秋进顾氏!”
“与其让他去别家企业,我认为这个风险值得去冒一冒。姐姐你也别急,爸爸还没说话呢。”顾知若说完,胸有成竹地坐下,把决定权交给了顾辰东,自己仍然转着笔,似乎已经不在乎结果了一样。
顾知衡紧张地注视着顾辰东,其他人也在屏息等待着,毕竟顾知若的这个提议也太大胆太刺激了些。
顾辰东眼光流转了一番后,缓缓说道:“这个我要考虑一下。今天就先到这吧,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