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方洁听说方大正要考回县里，很高兴，如果真的能考回来，就再不用整天往乡下跑了。那样方大正，是不是会对这个上点儿心了呢？
在方大正复习的那段时间里，徐方洁尽量控制自己的脾气，不让他分神，麻将打得也不像原来那么“兢兢业业”了。一般情况下，方大正下班回家，能看到满桌的菜，能吃上一口热乎饭了。
方大正觉得自己复习得还是相当不错的，书本上的内容是知识型的，方大正却不满足于“知道”，而是想方设法将其转化为“知识”，知道与知识，一字之差，在内涵上却相差甚远。
笔试那天，方大正很早就来到了考试地点。为了更加公平公正，县里把考点设到了市里，报名参加公选的，一共有240多人，分到了9个考场，方大正在第六考场。
站在人群中，方大正做了五次深呼吸。不知听谁说的了，只在紧张的时候，做五次深呼吸，就能得到缓解。
考试结束了，方大正知道自己答得还算不错，感谢任志永，帮他划的那些重点，大部分都有所涉及。刚回到家里，就接到了任志永的电话，问他考试的情况。
“还可以吧，没有偏题怪题。”听到方大正这么回答，那头的任志永松了一口气，依照他对方大正的了解，“还可以”就意味着答题相当不错。
这样的公选考试，笔试相当公平一些，相对于笔试这道坎来说，下一道坎面试答辩才是真正见真章的。
不管将来工作如何变化，眼前的工作还得做。先天下午，林宁就来找他，说是组织科打来电话，说有一个信访件，上面转下来的，要到乡里来调查。
方大正不知是什么信访件，就没有安排其他的工作，在办公室等着。他代行的是组委的职权，虽然组委是田晓燕，但她分管的是计划生育。他不太清楚这段时间组织这方面出了什么纰漏，心里也忐忑着。
组织科长是个年轻人，叫程子新，比方大正略大一些。两人私下里关系还不错，方大正当组委那会儿，程子新还是组织科的一个副科长，任志永到上青坪任乡长以后，组织科长到干部科任科长，程子新接任。
“方书记，我们是来调查李家营发展党员的事儿的。”方大正一愣，李家营发展党员，什么时候的事儿，他的脑子里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程科，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儿吗？我好安排人协助你们调查。”
“你不知道？”程子新不可思议的表情，让方大正觉得脸上发烧。
“方书记，李家营把一个在校的大学生定为预发展对象。”林宁解释道。
“你怎么没跟我说过这件事儿？什么时候？”方大正觉得自己很是被动，按照政策，在校大学生是不能在村里入-党的，对这个政策，他自然清楚得很。
“是田组委刚过来那会儿的事儿。”是田晓燕。这个女人！林宁一边说着，方大正一边在脑子里快速地把事情过了一遍。“程科，你先休息会儿，我有点事儿先出去一趟。”
方大正觉得，必须把这件事向胡天佑汇报，不是自己推责任，而是田晓燕的工作有些问题，她的胆子太大了，随便拍板，不管政策，眼下不出问题，不代表将来不出问题。
胡天佑听完他的话，拧着眉头，现出一丝不耐烦。“大正，这件事你压下吧，如果真追究责任，你们俩谁也逃不开。不是还没有开党-员会呢吗？告诉李树旺，别瞎整，不用说又是他的亲戚。”
“嗯，我跟程科好好合计合计。”
“一定要压下来，不是什么好事儿，我跟田晓燕谈一下，提醒她。嗯，你去吧，安抚好党-员的情绪，别出乱子！”
方大正点了点头，作了口头保证，陪程子新一块儿到李家营调查。李家营党员不多，也不算少，20多个，抛去几个长年在外打工的，村里也就十六七个党员，按程子新的想法，把在家的党员全都走访一遍，摸摸情况，信访反映的问题也不见得是真实情况。
走访用了一小天的时间，党-员们想说的话太多，一听说“娘家”来人了，都想把心里话掏出来，有些反而冲淡了调查的主题。事情很简单，不是程序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列入发展对象的大学生，是李家营村书记李树旺的本家侄女。
“我跟田组委请示过了，她同意的，这也不能说不算就不算啊！”李树旺还在挺着。
“你也知道这事儿违规吧？要不然你也不会去跟组委请示这事儿，根儿就在你这儿。”
“谁这么操蛋，又不碍他们的事儿，瞎搅和什么！”李树旺恨恨地道。
“你这么想就有问题，违规就是违规了，幸亏只是列为发展对象，还没有正式开会通过，如果真的接收预备党-员了，你这个书记也别想干了！”方大正不想再留什么面子给李树旺，他就是想打个擦边球儿，为自己的家族做点“贡献”。
程子新站在旁边，不说什么，他说自己来的目的就是“听”。一天的调查结束了，方大正要请他们到县城的饭店吃饭，程子新谢绝。“改天吧，累了一天，你也回去休息吧。”
“那可不行，中午就糊弄了几口，晚上咱们好好唠唠这个事儿，也不请别人，把任乡请过来，再看看部里还有谁，好长时间没跟大家一块儿坐坐了。”
“还是别安排了吧。”方大正看着程子新的眼睛，看上去有些不确定。
“走吧，那就不扩大范围了。就咱们三个。”跟程子新一起来的，也是组织科的。
程子新听他这么说，便不再坚持。菜很快上齐了，方大正知道程子新爱溜几口小酒儿。“程科，这件事还得拜托你，你得好好指导指导我，把这事儿办圆满了。”
“出这事儿，我脸上也没光。调查报告你来写吧，写出来后发给我，我给姚部长看一下，尽量别报到大头儿那时去。我跟姚部说了，有结果以后尽早给市里反馈。”
“嗯，晚上回家我就写。乡里开个党委会，说说这事儿，然后把会议记录一块儿报到科里，这样行不？”
这件事儿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儿，可如果处理不好，很容易被人捏住把柄，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事情按照方大正的意见解决了。对李树旺进行了严肃批评教育，让他写了一份检查，一并交给了程子新。这件事情，都是方大正主持处理的，程子新很满意，没有再说什么。
虽然上访的事儿在乡镇经常碰到，但因为发展党-员上访的却很少。方大正嘱咐林宁，以后有拿不准的事儿必须及时向他汇报，不能自己“贪污”下来，也不能差不多就行。
林宁也有些有不好意思，他想提醒方大正，可出于对“方书-记”本能的畏惧，怕引起领导之间的误会，而且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方大正没有批评他，换作自己，恐怕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吧。
任志永的一个电话，让方大正顿时兴奋起来，他的成绩竟然位列三甲，成功杀入了面试答辩环节。成绩第一的是府办的一个虚职副科，他第二，成绩只比第一名少了1.5分。
“亦铁，过来喝酒，想你了！”打电话给肖亦铁，他高兴，想让最好的朋友分享他的快乐。
各路恭喜电话纷纷打进来，不为可能得到的那个职位，而是第二名的成绩。
“哎呀，哥，你可真牛啊！服了，真是服了，以前我谁也不服，我‘扶’墙，现在我老‘服’你了。你看你这脑袋，怎么长的？那么多本科专科，没整过你这个中专生，你厉害！”许一诺的恭维角度跟别人不一样，让方大正听着心里有些不好受。
心里有些怨肖亦铁，他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许一诺了。看到他，就会想到申晴，三个多月没见过申晴了。经常想她，可不敢去看她，他怕，怕那份感情烧化了两个人。尤其是这种关键时刻，他和申晴的关系一旦曝光，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本来高兴的事儿，看到许一诺，想到申晴，好心情又都没了。心不在焉地跟肖亦铁闲扯，方大正时不时到矿上去，矿上一直很稳定，不过肖亦铁有他自己的想法，总弄这个矿，不是长久之计，应该再干点别的。方大正也在想这个问题，只是不太成熟。
“晴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方哥老厉害了！公选考试，他考了个全县第二。”许一诺在给申晴打电话！方大正心里一酸，真想把许一诺的手机抢过来摔到地上。但他不能，只好看着许一诺与申晴煲电话粥。
他不知道申晴说了什么，看着许一诺一脸幸福的样子，他的心都快酸死了。
“哥，我们家晴晴说了，让我祝贺你呢。”挂断电话，许一诺笑嘻嘻地对他说。方大正说了声“谢谢”，便接着跟肖亦铁喝酒。
喝完酒，许一诺又拉着两个人去唱歌，吼了两个小时，酒气都吼了出来，方大正觉得心情才好了些。没有开车，一路摇晃着走回家里。
徐方洁一如既往，因为他喝酒，骂了他几句。方大正没有理他，径直走到房间，把门关上，拿起床头上的书，怎么也看不清楚书上写的是什么，字都是重影的，只好作罢。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洗漱完毕，穿上衣服，准备到街上去喝碗粥。拿出手机想开机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关机，手机屏幕上有未接来电，那个号码他太熟悉了，是申晴。
还有一条未读短信，也是申晴的，只有一句话：什么时候，我们陌生到需要别人来传递信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