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没关系,我手把手来教。”刚从地上爬起的麦朵朵,听见夜莺那深不可测的声音。
一抬眼,郁苏月的眼神和她对上,说不清那其中是同情更多还是担忧更多,总之就是错综复杂。
麦朵朵的心中何尝不是百味杂陈。
刘浪慢慢踱步也走到门边,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帮着郁苏月和麦朵朵把素月送到床上躺好,可是素月一见那巨影靠近,就又活了起来。
“你自己到柜子里拿凝血丸和化瘀散去吃。”素月这话是说给刘浪听的,可是憨胖子却把注意力全落在了麦朵朵身上。
“你摔疼了吗?”
麦朵朵摇摇头,抹了把泪,她原先不是个泪腺发达的人,如今却常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凝血丸和化瘀散在哪,我拿给胖子吧。”说完,麦朵朵便走向素月丫头的柜子。
打开那个柜门上刻画着丑陋的鱼和鸟的普通木柜子,麦朵朵颇感震惊。这小小格局里居然装着数不清的瓶瓶罐罐,远比以前麦朵朵无意看到的乌画婆婆柜子里的东西要多了好几十番!
“这……”
麦朵朵扭头向素月求助,看她一头雾水的样子,素月忽然破涕为笑,“上数至中第五横格,从右至左看,那一列青色的瓶子里,蓝色布塞的是化瘀散,红色布塞的是凝血丸。”
按照素月的指示,麦朵朵找到了给刘浪的两瓶药,小跑着给杵在门口的胖子送去。
郁苏月把素月扶上床沿坐着,然后手掌摸了摸她的膝盖,“你自己可要涂点什么?”
“无妨,姐姐去忙吧,我坐坐便好了。”
按理说,郁苏月这个点是不能随意离开前院房间的,要不是听尚雀身边的丫头来跟自己说这事,素月这会儿必然还跪在门口。
看素月和刘浪都安然解禁了,而麦朵朵这件事也算是有了个了断,郁苏月便点点头离开了后院。
麦朵朵目送着郁苏月出了门,然后望着素月丫头,“别跟我嘴硬,说,你该用点什么药。”
素月吐吐舌头,“方才那横格的下边一格,紫衣瓶子,青色塞子。要两瓶。”
麦朵朵生怕出错,这瓶子太多了,实在眼花缭乱,手指小心地点着,再三跟素月丫头确认好了才拿出来,两个瓶子都递过去。
“姐姐,这一个是给你的。”素月看着麦朵朵脸上被鞭尾甩出来的血痕,微微皱眉。
“都是你从师父那里学来的?”麦朵朵把淡紫色瓶身的小瓶子捏在手里,她隐隐感觉到,这一切势必能够帮助她脱离现在的困境。
“不是,这是我没认识师父前就会的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但是见到那些花草了,便知道它们能做成什么。”素月说得格外轻描淡写,仿佛身上的伤口都不疼了似的。
麦朵朵不忍劳累她继续说话,于是去把蹲坐在门口的刘****了进来。
虽然他进进出出都要小心翼翼,可是麦朵朵看他也吃了苦,不想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门口看她们姐妹俩亲亲热热,也想为他做点什么。
进了素月房里,身材太魁梧的憨胖子还是没有地方坐,他眼巴巴地看着素月,最终得了素月一个无声的大白眼。
“你就喜欢坐在地上!脏死了!豆娘来了看她怎么骂你!”
憨胖子只顾笑,接着屁股蹲儿往下一沉,要不是看着一切发生,麦朵朵恍惚又会以为是地震了。
麦朵朵和素月互相给对方擦着药粉,素月右手臂上被夜莺刚才那一鞭抽得皮开肉绽,麦朵朵差点儿不敢直视,可是那药粉倒是神奇,倒出来时是米色的,落在血痂上却成了白色。
“刘浪!快起来!你怎么坐在地上!”兜着土气花围裙的豆娘从门外跨步进来,看见素月和麦朵朵都负伤累累,连忙把腕上挎着的菜篮往地上一扔,“你们都是怎么了?”
平日里麦朵朵和豆娘也打过几次招呼,可终归是不熟。
豆娘是个话不多的老实妇人,什么事也不插手,只顾着做饭,同时还兼顾洗衣,偶然还在后院里染染布。
素月生怕豆娘看见自己的手臂似的,连忙忍着痛藏在后边,“没事没事。”
“伸出来!”素月已经躲晚了,豆娘进门的时候就已经完全看到了她那挂了彩的手臂,以及她疼得龇牙咧嘴的小样子。
“云央姐姐帮我擦过药了,没事了!”素月倔脾气上来,死活不肯伸手。
豆娘又转脸去看麦朵朵,麦朵朵脸上那痕迹更吓人,素月想伸手去遮,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对于素月无厘头的行为,麦朵朵半天也不能理解,她还没来得及问素月原因,就被豆娘强行摁在了小板凳上坐下。
豆娘拿着棉团轻柔地帮麦朵朵上着药,麦朵朵虽然这么大了,但是接触生人总是有些害羞,“豆娘,不用擦了,刚刚素月已经擦过了。”
尽管麦朵朵这么说,可是她余光中的豆娘却没有要停手的意思。麦朵朵往边上一闪,“豆娘,我都说……”
话说到一半便卡在了喉咙里,因为她被豆娘满脸的清泪震住。
她——哭什么?
再去看素月,素月满脸遗憾和悔意,愈发让麦朵朵心生雾水。而刘浪也正用胖手托着脸,不让旁人看出他嘴角的靑痕。
不明白情况,又不知道再说什么好,麦朵朵只得闭嘴不动,乖乖让豆娘给自己上完药。
“豆娘,姐姐没事了,你去洗菜做饭吧。”虽然此刻离饭点还远,可是素月已然尽力了,她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理由把豆娘给遣走。
豆娘胡乱抹了把泪,又左左右右地细看了素月一遍,然后默不作声地提起菜篮子离开。
“怎么回事?”
麦朵朵说话的时候拉扯着脸部神经,这会儿那鞭痕才开始发痛。
素月看着麦朵朵,又看看刘浪,摇摇头,“姐姐,我不想说,你问刘浪吧。”
麦朵朵更加疑惑,走过去从刘浪手里拿了药瓶要帮他搽,刘浪没有松手,笑呵呵地摇头,看样子是不打算让麦朵朵帮忙,不过他倒是肯开口回答麦朵朵的疑问。
“你坐这儿,我跟你说。”
刘浪拍了拍身旁的空地,让麦朵朵也坐去地上。麦朵朵怕屁股凉着,拒绝了他的“邀请”,只顾催促他快说。
“豆娘是个寡--、妇。原先有两个儿子,一个儿子早年间就战死了,她就带着那个小儿子到处给人做工。有一次,小儿子去了一家大户人家打杂,本以为是份好差事,可是才过了没几天,那户人家忽然就派人来说,豆娘的小儿子偷东西,被主人家发现,遭了重罚后不省人事,让豆娘去领人。”
只听到这里,麦朵朵的心就哇凉哇凉,不用刘浪继续说,她也能将结局猜个八九不离十——要是那孩子现在还活着,麦朵朵早就该看见了。
顾着发愣的麦朵朵没有阻拦刘浪,刘浪也不知道她在想事儿,只微微活动了一下还在发酸的脸颊,接着说,“抱回来的时候,那小兄弟全身都是伤,没有一块好地儿了,豆娘急得发晕,跪着求夜莺姨娘救他。姨娘请来了全城最好的大夫,可是大夫直摇头。后来又去请了瞎婆,瞎婆摸了摸就说已经没救了,魂儿都给抽散了。”
这到底是什么世界。麦朵朵抿着嘴,什么话也接不上,就是心里一个劲儿地泛酸。余光里,她看见素月在偷偷抹泪。
原来每个人背后都有这么多故事,这么多让人肝肠寸断的悲惨遭遇。忽然之间,麦朵朵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孤独,她慢慢走到素月身边,将那还在默默淌泪的丫头揽进自己的怀里。
不论世界有多危险,人心有多复杂,我都要保护你们,我们一起,建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