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本见司马心比往日客气了许多,觉得有些诧异。正被人无端尊重得不理解时,尚可找过来说,财务经理的人选左总也见过了,明天就来上班。
成本刚被司马心捧着,觉得地位提高了一倍,现财务经理也到岗了,工作被分担了一半,就觉得福有双至。成本正得意时,尚可又说:“明天是周末,晚上我们六姐妹聚会,你要不要一起参加?”
成本有些踌躇不决,尚可便问为什么。成本迟疑了半天说:“前天我在丁山宾馆吃饭,看到张桃红、姚柳青和柴胡在一起,陪银行的行长吃饭。我就问柴胡底下的财务总监,他们却说张桃红、姚柳青是他们请来的公关小姐,真让我大吃一惊!难怪她们这么忙忙碌碌的,原来是有私活儿要干。”
尚可情绪低落地说:“我早就耳闻了,我只是难过,这么冰清玉洁的两个女孩,却陷于这种场合不能自拔。如此这样,岂不是让六姐妹品质尽失?我们只能装作不知道,希望她们能早点回头。不管她们了,明天的活动,谭花也会去。”成本听到谭花也去,便有些急切。
尚可就打趣地说:“两个人真有意思。谭花去,你才去。我刚才问谭花,我说成本去,她才动心。你们俩这鸡生蛋、蛋生鸡的官司你们自己打好了,每次都要我替你们操心,何必呢,又不落什么好处,也没有人感谢我。”
成本憨笑着说:“雷锋做好事从不留名,但都记在日记里了。你要是觉得亏得慌,你也写本日记罢了。”
尚可抿嘴笑着说:“我写日记里,我何苦呢?今天晚上可是你的机会,我表姐可是抢手货,你再不抓些紧,花落谁家还不一定呢,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成本使坏说:“又错了不是,那不是叫‘花落谁家还不一定呢’,而是‘花开谁家还不一定呢’。你把我这一句纠错的话讲给你表姐听,她一定得把那朵花开在我老成家。”
尚可红了脸,说:“姜还是老的辣,看来你也是有经历的人呢。难怪人家说起你当年追求边妮娜的事,那也是一段传世的风流佳话。你这一改,竟然说到了我们女孩子的心里了。但是今天我可不帮你传这话,你想要说,你自己说给我花表姐听去。”
成本也打趣说:“你帮我说说吧,你要是懒得写日记,我保证把你的恩情写到日记里去。”
两个人又打趣了一会儿,尚可才说:“说正经的吧,本来我们因为前些日子填了一些歌词,现在都谱了曲子了,想排演一次的——集团的周年庆典不是快到了吗?我们原想请我嫂子——只是想拉她赞助的,却不料左总听了也要去,后来传到了我姥姥耳朵里,她也要去。本来是一个小型聚会,最后变成了上上下下好些人参加,弄得我们紧张死了。”
成本说:“这么说,倒是我们集团的一次非正式活动,一定要搞得有声有色的。你们有什么难处,我来帮你。”
结果当天下午和次日,成本和尚可、张桃红她们连轴转,忙得脚打后脑勺才万事俱备,只差左右平登高一呼了。
左右平听了成本、尚可的汇报,觉得准备得比自己的想象还要有趣味,便兴师动众地调来集团一辆大巴,六姐妹带着乐器、帐篷及其他用品,和成本一起上车,浩浩荡荡向着高河郊外进发。刁仁、尚须、尚忆春均有事没到,尚氏家族其他人到了。左右平带着尚母、柳静薇、尚感、尚书开着卡宴,谭花带着尚忆秋开着宝马,前后盯着大巴呼啸着跟去。
到了高庄已临近黄昏。那天正是油菜花开的时节,那漫山遍野的灿灿黄,让左右平他们都看得呆了,似乎人走到了画中去,又似乎画画满了人间。六姐妹早已按捺不住,张开双臂,扑向那风、那味道、那颜色、那季节、那生命。
尚感和尚书也早已滚到草地里,尚忆秋扶着尚母,柳静薇挽着左右平,成本小步跟着谭花,三三两两地在油菜地边漫步。
左右平说:“这年头,不会做诗真要把人急死,面对这诗情画意的地方,满腹的话就是堵在胸中出不来。”
柳静薇嗔笑说:“这年头,会做诗才要把人急死呢。毛主席说‘战地黄花分外香’,现在却是‘平地黄花分外香’。地球就是个大工地,到哪儿找可入诗入画的景致呢?这翻山越岭的,也只不过找了一块黄花地、斜柳坡。想如今也是这大自然的环境,这杏花、春雨、江南的意境连梦里都找不到了!”
柳静薇还在感叹时,六姐妹却在油菜花地里摆着造型,一个个像放飞的春鸟。尚感、尚书活泼有趣,被众姐妹抱来抢去,成了最“畅销”的相片配角。
尚母指着一个肤白如冰的女孩问:“那是谁呢?生得像白雪似的。”
尚忆秋答道:“妈,那是撞倒左右平的那个‘冷瓷’,和可儿一起参加的选美赛。”
尚母叹道:“天下竟然有这样美的人儿。你看看我们的可儿,还有她们几个,哪一个不是嫩葱似的,啧啧!看她们这满脸的水灵,才是天赐的年龄。我年轻时啊,也有这样的模样呢,不留意就老成这样了。像我这老货,一看就是要死的人了,和这人、和这景都不配了。”
尚忆秋道:“妈,您胡说什么呢?我才多大,却天天靠药补着,您却一辈子不知道吃药是什么滋味。我们都是托您的福气活着,您却这么说。”
尚母说:“我看你是公款的药费惯出来的毛病。我总说,有钱的吃药,无钱的泡脚,你呢,就是不愿意随我的老方子。”
尚忆秋说:“老太太,我就是随了您的老方子,还能随您的福寿不成?这些都是命中注定的事。”
尚母叹说:“说什么福寿,天底下的事情还不是差不多?老天爷安排人死,先安排人老,让人老得觉得不好意思活下去了,死的时候就不得不甘心了。”
尚忆秋说:“妈,您再说我就不高兴了。”
尚母也笑了:“不说了,我不说了,是你惹我说的,现在又嫌我说多了。”
那边,成本和谭花走在油菜花地深处,那花香是能够让人陶醉的,也是能够让人犯傻的。成本见到那满地的油菜花就傻傻地说:“我是在农村长大的,小时候天天见这油菜花,没感觉这么美。这隔几年再看,咋就这么美?这美啊,是个什么东西呢?无形无状的。今天跟你在一起,我才想明白了,是不是这美也喜欢扎堆凑热闹,索性美在一起。人家说‘大道至简’,我套用过来,叫‘大美至朴’。”
谭花问什么叫“大美至朴”。成本说:“就像这油菜花,朴素得再普通不过了,但就是这简明扼要的黄金色,却让人叹为观止,觉得美不胜收。
“再说你吧,我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女孩子名字中带‘花’的,还能够叫得清丽脱俗。你如果叫什么‘谭桃花’、‘谭杏花’、‘谭菊花’的,那绝对配不上你这个人。可是单叫一个‘花’字,叫到至朴的阶段,猛地这么一叫‘谭花’,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耐人寻味。就像面对一杯清茶,也就是那么几片叶子在水中悬浮,但让人美得要口内生津。”
谭花听着掩口“咯咯”笑,说:“你不要说‘口内生津’了,直接说‘流口水’得了吧。看你老实本分的,哄人倒是有些本事。之前我一直惦记跟你们左总一样,要改名字的,听你这么一讲,还不用改了。”
大家正享受着那画一样的氛围,不经意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美丽也转瞬即逝了。夕阳西下以后,天慢慢地暗下来。
其他人都离开油菜花地了,只有谭花和成本还在那油菜花地的深处。柳静薇望着他们的身影对左右平说:“你看他们俩。我们的谈话看样子要抓紧些了,否则连个顺水人情都捞不着了。”
夜幕低垂的时候,尚可她们将一簇簇的篝火烧了起来。大家一起吃烧烤、喝啤酒、即兴猜谜、唱歌、跳舞,把欢声笑语向夜空尽情播撒。
酒足之际,六姐妹把乐器早已架好。尚可走到前台报幕,随后,张桃红打鼓、 尚可抚扬琴、慕容若水吹笛、赵小溪拉二胡、陶花媛弹古筝。随着夜色深沉,音乐徐徐响起。
在那乐声中,姚柳青把那《相思鸟》《梅花鹿》《云豹》《藏羚羊》《蝴蝶》《珊瑚虫》演绎得如泣如诉,婉转千回。
当姚柳青唱到慕容若水的《珊瑚虫》时,尚母听得早已泪流满面了。
尚母掏出手帕,边抹眼泪边叹说:“这些孩子怎么这么会弄,都快把人心都掏出来了。”尚忆秋触景生情,眼睛也湿润了。
唱毕,尚可来问柳静薇:“我们写的、谱的怎么样?”
柳静薇抹着眼泪说:“你看你奶奶吧,都是你们惹出来的,你们自己说说写的、谱的如何呢?”
尚可又问尚母。尚母说:“真是让你们都费心了,这一支一支的曲子,恐怕是天上才会有的吧,凡人哪能有这样的福气天天听呢?你们也不用管我,自己玩开心就好。”
左右平也击掌赞美说:“词也好,曲也好,集团庆典的时候全可以用。”
说话间乐声又响起,于是,谭花、成本、陶花媛、赵小溪、慕容若水、张桃红、姚柳青、尚可均按计划轮流唱歌。谭花唱了《知音》,成本唱了《千里之外》,陶花媛唱了《白狐》,赵小溪唱了《YESTADAY ONCE MORE》,若水唱了《橄榄树》,张桃红唱了《女人花》,姚柳青唱了《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尚可唱了《你的眼神》。最后六姐妹又合唱了一首《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六姐妹唱歌时,柳静薇拉二胡伴奏。六姐妹唱毕,起哄要柳静薇献歌,柳静薇便唱了一首《月光下的凤尾竹》。
柳静薇唱毕,尚可又起哄让左右平唱。左右平早有准备,唱了一首《向天再借五百年》。
当左右平唱到“向天再借五百年”时,尚母叹息说:“向天再借五百年?借一千年才好呢,这样的好日子哪个愿丢开手?只怕老天不肯借。”说话间,尚母已觉得有些困了,尚忆秋也坚持不住了,忆秋便对尚可说:“你们年轻人再玩一会儿吧,我扶老太太去休息了。”
左右平听了,便开车送尚母、尚忆秋去附近的宾馆休息。安排好了之后,左右平又折回来,和年轻人一起围在篝火边,直到夜深才散。
大家分散住在帐篷里,左右平意犹未尽,拉着柳静薇坐在了月光底下。左右平长吟一首辛弃疾的词:“‘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灸,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几千年过去了,这句子一点不老,好像是为此情此景量身定做的。”
柳静薇笑说:“是你并购高河陶瓷,心中有波涛起伏。是你想到古人,才在油菜地里怀苦,而不是古人想到你,为你量体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