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江北城的北门出发,不到一日便到了靖都。大公主靖雅儒尚未出嫁,所以还住在宫里。我和顾鹄进了宫,在灵秀宫见到了靖雅儒。
靖雅儒身着一身蓝色的衣裳,发上别了一朵白色的花,面容姣好,和靖疏成在眉宇间很是相像,显得斯文端庄。
“顾鹄,这位是?”
我们在花厅等候,靖雅儒一见到我们便不失热络地打招呼。
“采绿。”顾鹄站了起来,很是恭敬地回答。
我也站了起来,行了个礼:“民女采绿见过公主。”
靖雅儒颔首示意我们坐下:“都是认识的,就不必多礼了。早就在两个皇弟口中听过你了,只是一直无缘相见,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凡。”
“公主过奖了。”我和顾鹄一起坐下了。
“还是叫我雅儒吧,一直公主公主地叫,怪生疏的。”靖雅儒嘴角一直保持着浅浅的笑容,“对了,顾鹄,你怎么只身到北方来了?疏成,他可还好?”
“疏成——”顾鹄轻叹了口气,“大败在即。”
靖雅儒有些担忧地说道:“哎,疏成从小就好强。本来父皇的决定也无可厚非,思成在大事、大局上都强他一些,而且在军事方面才能出众,虽然疏成也有过功劳,可是总是不及思成。这一次,我都劝过他好些回了,可是他就是听不进话。以前我们姐弟在宫里就和思成关系好些,一方面是思成母亲和我们的母后没什么利益冲突,一方面是思成的确是个惹人怜惜的孩子,所以母后也一直栽培他,原本即使他即位了,念在往日母后的恩惠和我们之间的手足深情,他们两人应该共同将中靖国支撑起来才是。可惜——”
“疏成是放不下自己的身份,不愿意屈居思成之下。”顾鹄也感慨地接了一句,“思成虽然有时候怪癖了一些,但是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长大了,都是向着疏成和你的,可是,疏成却——不过生在皇家,这也难免。”
“只希望思成能网开一面了。”靖雅儒很是无奈地说着,“思成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冷漠无情,但是对真正想珍惜的人却都是很好的。否则,你也很难走到靖都了。”
顾鹄点头:“雅儒,这次我北上,是因为梓歌的托付。”
听到梓歌两个字,靖雅儒的神色变化了一下,隐隐似乎两颊有了些红晕:“什么托付?”
顾鹄微笑:“他让我将你带回稀露古城。他说虽然眼下战争快要结束了,可是毕竟现下要换皇帝了,你不能再是以前那个无忧无虑在父皇庇佑下的公主了,所以还是请你尽快去稀露古城。”
靖雅儒微敛下眼睑:“是吗。可是——可是,疏成是我的亲弟弟,现在他的局面危险,我怎么能——”
“思成不会让疏成死的。”顾鹄说得很肯定,“我只和思成一起生活几年,而你却是从小就和思成一起的,你应当比我了解他的脾气,他可能会将疏成用以各种刑罚,或者囚禁起来,或者流放了,但是,他绝对不会杀了疏成。”
“我知道。”靖雅儒略低下头,“还记得以前的时候易捷从宫外带回来一个雕刻精致的弹弓给思成,思成很是宝贝,从来不让别人碰,唯独让疏成玩,可是疏成虽然嘴上没说,但是心里实则非常羡慕,于是让手下的太监把思成的弹弓给偷来了,后来不小心被思成发现了,疏成当场将弹弓砍坏了,思成也只是冷冷地看了疏成一会儿,只说了句:‘你为什么不早说你想得到它?’就走了。”说着说着,靖雅儒的眼眶竟红了。
“疏成总是沉默着,也愿意对思成好,可是就是不愿意思成比他好。”她继续说着,“如果不是生在皇家,他也就不会和思成反目到这个地步了。思成平日对人都冷漠,可是心里却对我们好,不愿意和疏成抢东西,如果疏成能放开一些,就不会这样了——”
顾鹄和我都沉默着。的确,靖疏成确实是一个表面温柔斯文却十分要强的人,而靖思成却是表面冷漠内心善良,两个人恰恰相反。两人生在皇家,又都是优秀的皇子,现在的场面是必然的。
“雅儒,”良久,顾鹄开口,“你还是跟着我去稀露吧,无论如何,那里是没什么纷争的。”
靖雅儒看了他一眼,才终于点头了:“什么时候启程?”
“今天天色已晚,我们便明日启程如何?”
“也好,只是,采绿也要一起去稀露古城吗?”靖雅儒看向了我。
我点头。
“为什么?思成和疏成——他们对你都——难道你就这么离开吗?”
“我一向把疏成当哥哥看待。”我微笑着看着她,“对于思成,的确是很舍不得,可是,我时间不多了,我不想让他看着我死。”
“什么?时间不多了?”
“嗯。我早点离开,我想他还能早点忘了我。”
靖雅儒蹙起了眉:“怎么会这样呢?一切都朝着不好的方向去了——这样一来,思成即使是赢了,也无法无忧地度过剩下的日子——”
“对啊,”我也有些唏嘘,“这些事情就这么沉默地发生了,到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是要准备接受的时候了。”
正说着,一名宫女略垂着头过来了,行了礼:“公主,饭菜已经备好了。”
“知道了,”靖雅儒说着就站了起来,“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吃点东西吧。”
于是,我和顾鹄也站了起来,跟着靖雅儒到了饭厅。
饭菜还算丰盛,我们都跟着靖雅儒一起入座了,我坐在靖雅儒的左手边上。
“采绿,我很早就听说过你,以前大家都以为你是顾鹊的时候,我就惊讶不已,以前我见过的是真正的顾鹊,真正的顾鹊虽然也要强,可是总归来说是一个温柔的大家闺秀,绝对不像你一样能有这样的魄力撑起整个顾家。”吃着饭,大家的心绪都轻松了些,靖雅儒边吃饭边说着。
“外头传言有些夸大了。其实我虽然有接手一些活,但是还是顾鹄在做的多。”不知为何,我没什么食欲,于是只是心不在焉地少少地吃着。
“一名女子能有那样一支商队就已经很让人惊讶了。”靖雅儒笑着说,“也难怪疏成和思成都这么爱慕于你。不过,有一点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顾鹄会在找妹妹的过程中认错人呢?”
我看向顾鹄,他杀了我的父母泄愤,因为看我可怜才留下了我,这一解释,我无法和靖雅儒说,所以我看向顾鹄。
“我杀了她的父母,因为看她可怜,所以没忍心下手,才带她回来的。”顾鹄的脸阴沉着。
“这样?”靖雅儒不可思议地看向我,“真的是这样吗?”
我没有给她回复。我现在无法判断顾鹄的话,他原本是这样说,可是又说我是他从稀露带回来的——
“是这样。”顾鹄替我回答了,“我当时因为知道顾鹊被歹人带走,我对稀露人恨之入骨,所以我看到是稀露人的他们一家,便动了杀意,杀掉她的父母以后,我看她可怜,才将她带回来,当妹妹对待。”
靖雅儒放下了筷子:“可是——”
我微笑地看向她:“冤冤相报何时了。况且,顾鹄待我不错,我又遗失了以前的记忆,所以,也没有那么深的仇恨。”
她微微低下头:“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这些。”
“没有关系。”我摇头,“反正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
“那么,晚上我带你在宫里走走吧。”靖雅儒提议,“顾鹄是宫里的老客人了,我就不领路了。我带你去看看思成住过的院子,还有他以前常去的一些地方。你恐怕无法让他带着你去看了,就让我这个姐姐带你去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