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案中案
百忍大师神色黯然，缄默良久，忽地喟然一叹，说道：“诸位心中恐怕早有疑窦，黄司主明明是自创虚空掌在先，杀害百善师兄在后，何以事实却是杀害百善师兄在先，窃取《指禅经》在后了？其中缘由，关系到少林至今而后的兴衰存亡，老衲在此不便明言，但请诸位体谅则个！”说完，从怀中取出四本红皮柬帖，递与冯白之四人。
冯白之四人接过，背着黄震东，轻轻地将那柬书揭了。只见上面写道：“少林寺全体出家僧众，诚情致悉诸位武林同道：敝寺方丈八十有三，盛情不减当年，敬请各位名望侠士、得道高人，于方丈生辰诞日八月初三到寺中一聚，敝寺上下忱情相邀，望不违却！”落款写的是：“百忍僧侣荣感极幸虔诚拜候。”
四人见落款题的不是方丈百空大师之名，微觉有异，见百忍大师神色凝重，似有隐言，便将柬书塞入怀中，齐道：“大师有何吩咐，但说不妨。”百忍大师苦苦一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罪过罪过！”四人闻言俱怔，听大师语气之中，似乎打了个诳语，可是大师讲了这许多句话当中，哪一句是诳语可就实难猜出了。
百忍大师道：“老衲见衡山派上下人众冤枉了十二当家，便将百善师兄之死告悉那几个佣人，示知此案另有内情，并要求当即开棺验证。那几个佣人得知老衲是少林僧人，客气了一番，其中一个道：‘既是大师亲自前来，我等岂有不允之理？只是我们几个乃是役下粗人，做不了主，烦请大师稍侯几日，待本派新任掌门回来之后，再行定夺，如何？’老衲道：‘贵派新任掌门已带领一帮人众，前去刺杀十二当家，若再候上数日，恐怕大错将会铸成。咱们只有先行开棺，验明了任掌主与百善师兄之死是一模一样之后，再遣人火速赶去禀告贵派新任掌门，阻止杀害十二当家之行，除此之外别无良策了。请各位施主看在老僧薄面上，允许即时开棺行验。’另一位佣人道：‘大师恕罪！我们几个并非不是通情达理之人，只是任掌门灵柩在上，新任掌门又不在，我等实不敢胡乱做主，妄自开棺冒渎掌门人遗身，请大师海涵！’老衲无计可施，只得暂且告退。那夜，老衲一行人寄宿在五里铺三里外的清真寺中。半夜时分，小徒慧通忽然惶惶急急地跑来告知老衲，说那任掌主身上的暗伤，与百善师伯所受的竟是一模一样，肋骨都是略有偏畸。老衲吃了一惊，责问小徒可是一人擅自开了任掌主的灵柩？慧通跪交在地，道：‘弟子知罪，弟子甘受师父惩罚。十二当家眼见被衡山派冤枉追杀，若不赶紧验明任掌门身上的伤，恐怕十二当家会有性命之忧。弟子急于救人，是以干冒违规之行，擅自把任掌门的灵柩开了。灵柩里除了任掌门的遗身之外，还有一具女尸……’”
“什么？女尸？”冯白之四人异口同声惊道！
百忍大师道：“阿弥陀佛！黄司主心狠手辣，得不到玉器印尊，一气之下竟连任夫人也一并杀害了，罪过，罪过！”那边的黄震东蓦地哈哈一阵大笑，道：“我道大师料事如神，事事逃不出大师的慧眼，想不到大师原来也不过如此。只不知歪曲事实，算不算是和尚打诳语了？”百忍大师道：“老衲凭空捏造，冤枉了黄司主，还请黄司主见谅。至于事实确非如此，还请黄司主见告一二，免除老衲心中的疑惑。”黄震东哼了一声，道：“人是我杀的，还有何话可说？其中细节经过，休想从老朽口中得知，你们慢慢去猜罢！哈哈……”
百忍大师也不理会黄震东，继续道：“那晚得知任夫人被害，老衲认为如今之计，只有先擒住黄司主，问明一切，再送至衡山派新任掌门面前，将其阴谋抖露出来，相信那掌门人自会明白过来，放了十二当家。”
百忍大师说到这儿时，前边山峰拐弯处蓦地有人道：“十二当家，你杀害了任掌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么？”只听另一人道：“衡山派诸位兄弟，请听刘某人把话说明。刘某人与贵派掌门无冤无仇，杀他作甚？其中缘由说来巧合之极，任来台兄所见只是事情结端，真相如何并非如此……”原先那人冷哼两声，打断话头道：“刘当家，我手中这柄长剑，你还认得吧？”十二当家道：“此乃刘某人之剑，如何不认得？请任来台兄把剑还回刘某，具体详由还请诸位听刘某人细细道来，如何？”那任来道：“你用此剑杀害了掌门人，此中经过乃是我亲眼所见，还用你来说么？”突地大声道，“众位同门师弟，掌门人此时尸身未葬，谁能取得这奸贼的颈上人头，令掌门人亡灵得慰落土早安的，任来这新任掌门之职自当奉手相让，决不吝惜！”衡山派上下人众哗然大喧，似是齐涌向了十二当家。
百忍大师气纳丹田，朗声说道：“衡山派诸位同门且慢动手，刘当家乃是被人冤枉，杀害任掌主的凶手老衲已经抓到，请诸位同门前来盘问对质！”中气十足，声音荡荡，震得两旁山谷不断地回音过来。
冯白之见大师纵马快奔，正欲催马跟上，岳宏突地指着右侧的一片树林道：“冯兄，这小子原来在这！”冯白之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瞧去，只见路旁树林底下坐着三人，二男一女，三人头顶上白气袅袅，竟在相互比拼着内力。其中坐在右首边的那名青年人，眉轩神傲，认得是杀手之王于谦。江东来忿然怒道：“这小子作恶多端，为祸武林不浅，江某过去将他毙了！”冯白之摇摇头，阻住道：“乘人之危，袭下杀手，不是光明磊落之所为。眼下十二当家大难临头，咱们帮他洗脱罪名要紧，完事之后再来料理这小子不迟。”江东来道：“便宜了这小子。”见百忍大师的踪影已隐没在山口拐弯处，赶紧驾地一声，催马追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