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叙事”的写作,无论是“教学故事”、“教学随笔”,还是“教学案例”,都少不了要写出对叙述事件的教学见解,以揭示所叙事例内涵的教育真谛。“见解”也就是“观点”,即作者对事件中展现的某一教育现象的看法、主张、态度。这样的“观点”必须有针对性,即要针对列举事件的个体特征所含有的独特的教育意义,不泛泛而谈;同时,还必须有深刻性,即要揭示出事件蕴含的深层思想和潜在价值,不浮光掠影。在写作时,作者若不作深入的思索,只抓住最先浮现出来的那点认识,没有比较和开掘,往往只是一种肤浅的认识,如此浅尝辄止,其实并不可取。常言说得好“最顺手的一招是瞎招”,“柳暗花明”的佳景总是要在“山重水复疑无路”时展现,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一位青年教师写了题为“美丽的‘不经意’”的案例,是一堂语文综合实践活动课上小朋友改儿歌的事。老师让小朋友边做游戏边念儿歌,为了示范,开头,先由老师念“小蝴蝶,穿花衣,青草地上做游戏。飞到东,猫捉你,飞到西,鸡啄你。飞到我的手心里,说说话,放了你!”突然,一位小朋友说:“老师,我不喜欢这首儿歌,花蝴蝶好好地在做游戏,猫和鸡为什么要去欺侮它……我想应当改得好一点。”在老师的鼓励下,这位小朋友说,“飞到东,猫捉你”可以改成“飞到东,猫亲你”,“飞到西,鸡啄你”可以改成“飞到西,鸡疼你”。老师称赞他改得好,鼓起掌来。不料,又有一位小朋友举手说,“说说话,放了你”也不好,为什么要把小蝴蝶捉起来,硬要它说话,不太讲道理,不如改成“说说悄悄话,我最喜欢你!”于是,小朋友兴趣大增,都举手要求来改,有的改成“飞到东,拉起猫,飞到西,牵着鸡,大家一起做游戏!”有的改成“猫来了,鸡来了,小伙伴们都来了,围着蝴蝶做游戏!”……
案例确实不错,但在“反思”部分,却显得相当一般。意思是小朋友是富有创造精神的,教师在不经意间竟引发了孩子们的聪明才智,把原来的那首儿歌改得那么好,而且修改的方案还有那么多。正是孩子们乐于创造、敢于创造的天性,使课堂在“不经意”间平添了许多美丽。
这是从孩子是富有创造性的角度着眼表达的教学见解,当然是有道理的,这样写也是完全可以的。问题在于这可能只是比较直接、比较明显的一个表层认识。这个案例所蕴含的理念应该有更丰富、更深刻的内容,有待我们的深层开掘。
如我们也可以从主体教育理念的方向去思考:“美丽的不经意”只有在教师尊重了学生主体发展的需求,时刻关注着学生主体发展的情态,才会适时地抓住课堂上的相关细节,挖掘出这些细节中蕴含的主体发展的潜力,大胆改变原先的主观预设,方能获得学生主体发展的精彩。学生的发展是“硬道理”,只有实现了学生发展的教学,才是真正的有效教学。
我们还可以从教师教学实践智慧的视角去探索。“不经意”实际上不是真的粗心大意或无所用心,而是一种教师的教学智慧,也就是教学机智。教师临场应变,改动原先的预设去顺学而导,作灵活的现场生成,看来仿佛是“偶然得之”,是“不经意”间的所为,其实是教师日常教学探索的长年积累,是教师教学功力的现场体现,也就是教师教学经验升华而成的教学智慧。如此,方能使教师在课堂发生意外时,凭直觉判断就能获得正确的教学决策,作出成功的教学行动。
当然,我们更可以从优质教育理念去研究。什么是最好的教育?应当是学生并不意识到自己是在接受教育的情况下受到的教育。优质教学是无痕而有魂的教学。“无痕”是一种“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境界,孩子将改儿歌视作兴味很浓的游戏,其实在“不经意”间却张扬了他们那颗对小生物的仁爱之心,培养了他们创造的自信。这便是“无痕”中的“有魂”,也正是中国古代哲学思想“无为而治”、“无为无不为”在教学中的体现。
……
我们也许还可以开掘出更多、更深刻的理念,尽管我们没有必要把所有的理念都写上去,但必须以很丰富的思想为基础,方能提炼出独特的、不拾人牙慧的见解。清朝的魏僖有言:“作论有三‘不必’、二‘不可’。前人所已言,众人所易知,摘实小事无关系处,此三‘不必’作也。巧文深刻,以改前贤之短,而不中要害;取新出奇,而不切情实,此二‘不可’作也。”这确是说得要言不烦,入木三分,对于教学写作也是很值得借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