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套话写作文可谓“源远流长”,上溯封建科举时代“八股文”的写作,便得在“套”上下功夫,非得“套”出个“新水平”不可。这在传统作文中,就难免一脉相承:要主题突出、爱憎分明、立意高远,又怎能离得开套话、大话。于是,套话成了作文教学中的应有之义,不仅不以为非,而且倍加珍惜。走进新课程,作文教学开始注重生命的真实表达和思想的自由交流,给习作带来一派生机,“套话”也该销声匿迹了。然而,实际情况却不容乐观,可谓旧“套”尚未绝尘去,新“套”不尽又涌来。翻开现在的小学生作文本,左一个“酷毙了”,右一个“帅呆了”,一会儿“哇噻”,一会儿又“OK”……仍然是“‘套’声依旧”。
中国13亿人口,3.6亿是儿童。天真活泼、清纯无邪,才铸就了金色的童年。这样的童年是每一个生命个体健全人格的开端,它同时也是一生幸福、活力和创造灵性的源头。体现儿童文化精神的儿童作文,其意义不仅仅是一门学科的作业或济世谋生的技巧,它是儿童文化的一部分,是儿童生命的一种生存状态。儿童作文作为自身生命的表达和交流,必然要求用自己的话语。如果只能鹦鹉学舌、照猫画虎地用套话表达,又怎能讲述真思想,诉说真性情。以套话代替了该有的天籁之音,无疑会使童年大打折扣。如此看来,“套话”之害已远远超出了作文的范畴,而危及新生一代的健康个性和健全人格,乃至影响到一个民族、国家的人口素质和创造活力。
反思今日作文的“‘套’声依旧”,原因是多方面的,就其大者而言有三:
第一,源于“伪圣化”的阴影。
要求儿童作文有高深的立意、宏大的主题是导致小学生作文苦心编造、刻意拔高,以套话、大话组装,追求伪圣化的根源所在。时至今日,这种历史阴影远没有彻底消除,这就难免“‘套’声依旧”了。一位有心人最近查看了近90名小学生以“发生在周围的一件有意义的事”为主题的习作,竟看到所选题材还是公交车让座、拾金不昧、帮助同学之类,只有一位写了星期天观察蚯蚓、查找蚯蚓资料的事。当课余问及同学时,大部分学生表示:“老师要求突出‘意义’,我觉得生活中很多事都很平常,就只好编一个了。”(《中国教育报》2005年6月19日刘俊祥文)。显然,孩子要编造一个伪圣化的事迹,就只能以假话来代替心声。儿童作文并不拒绝崇高,但必须拒绝造假。而“套话”往往是和“假话”有着内在联系的。“打假”和“去套”有时不就是一回事吗?
第二,害于“伪个性”的追求。
走进新课程,作文从单一套袭公众话语模式逐步走向“个性写真”,这无疑是一大进步。但是,在社会信息开放化、价值观念多元化的大背景下,一些孩子刻意追求个性张扬,往往会以一种反叛的极端形式出现,以颠覆的心理去寻求以自我为中心的“娇惯”行为。其实,这并不是健康的个性,而是一种病态的“伪个性”。于是,在如今的作文中,我们并不鲜见这样的现象:或表现了小作者对世事的愤愤不平,牢骚满腹,看谁都不顺眼;或只是快意宣泄而口无遮拦,语言粗俗;或因为过度自怜而流露出一种与阳光少年格格不入的“忧伤寂寞”;或编制出一些故作高深的哲理箴言,显得特别少年老成……而这种“非个性”和“伪个性”的表达,又多搬用现成的成人话语套路,在儿童的相互仿效之中,逐渐成了似曾相识的新套话。
第三,迷于“伪时尚”的误区。
“时尚”是当时的风尚。时代在不断变化进步,自然就会有不断涌现的“时髦”。这在成人社会里本来是很自然的事,但它不一定适合儿童。特别是其中一些鱼龙混杂的部分,尤其不适合还比较稚嫩、更缺少识别能力的儿童仿效。但是,在社会信息化年代,各种体现了多元文化的时尚,通过没有围墙的网络向儿童生活大肆渗透,而一概被孩子们视为“新潮”而争相仿效。于是在作文中夹写一些常用的英文词语,以示博识多能;常以“龙头老大”、“掌门人”、“死党”称呼同学以示“另类”;常将一些武侠小说、股市的话语不伦不类地写在作文中,视为好玩……这种种被割裂、扭曲了的时尚只能是“伪时尚”。这些传播广泛,也就成了新的套话。
套话在儿童作文中的寄生和蔓延,其祸害是十分明显的。套话一旦成了流俗,孩子便会荒于观察、疏于体验、懒于思考。因为当脑袋空空、肚里没货时,他都可以搬几句现成的言之无物又言不由衷的套话来应付习作。久而久之,就会失去对新事物的判断能力,更不会有自己的独特见解。
不论是老的套话还是新的套话,说到底都是从成人话语中套来的,一位童话作家说得颇为深刻:一个民族如果小孩说大人话、办大人事,那么大人必然说小孩话、办小孩事。这可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险境地。
儿童作文一定要从让孩子用自己的话朴实地表达自己思想做起,哪怕写出来的并不华丽,这要养成一种习惯。如果一开始就引导他们为了写出成人心目中的好作文而过度模仿、搬用别人的话语,也许在形式上会写得色彩斑斓,很个性化,但骨子里却是彻头彻尾的主体迷失。这会后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