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栋还在打量着说话的那位中年文士,当街卖艺的中年人已经说了话:“这位爷敢怕是衙门里的贵人?您说的那是书里、戏里的玩艺!咱们大明朝是一朝入军籍,九世不脱生!就侥幸活了回来,那功劳还不是给老爷们黑吃了……”说到这里他忽然觉得有些失口,在大明朝话可不是能随便说的,随时都可能蹦出一个东厂或锦衣卫的人物把你请进大狱的!虽然面前这个人看起来一脸的正气,可这年头的事谁又说的准?这么一想已经是吓出了一身冷汗,连钱也不敢再敛,这就想走。
梁栋看这人可怜,脱口说出一句:“且慢!”伸手就从怀里掏银子。
不料那个中年文士也是说了一声:“且慢!”看样子也是要掏银子。
梁栋和那中年文士对望一眼,两人觉得好笑,禁不住相对哈哈大笑。
那中年文士笑过一阵,取出一个银角子,大概有四、五两的样子,塞给那卖艺的汉子说:“你不要怕,我虽然是个做官的,但却不是你所说的那种无耻之辈,这点银子取自俸禄,不带民间半点脂膏,你可安心拿去,寻个地方或种地、或做点生意,这样街头卖艺总不是长久之计!”
梁栋听人家说话得体,平平淡淡中自然带出儒雅之气,自己也想说两句,却又学不来人家那份气质!不过他出手却是大方多了,出手就是一块五十两的元宝!
卖艺的自然是喜出往外,趴地下就磕头——梁栋慌忙用手去扶,虽然他磕头下跪的功夫见长,但他还是受不了别人来这一套!
那中年文士却极为坦然的挥了挥手:“匹夫怀璧,易惹是非,你虽有功夫,但也还是要小心为好!”又转过身来对梁栋说:“这位先生倒是颇有古人之风,不知阁下台甫如何?在哪行生理?”
梁栋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人家问自己姓名,这还是因为在大明朝呆的久了,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这位说的是什么意思。想了一下也不必瞒人(反正也是骗人),于是大大方方的说:“我是德意志国的使节栋·梁。这位先生您是?”
“噢?”那中年文士也显得有些吃惊,追问了一句:“我倒未闻海外有德意志国,只不知贵国所在何处?与那红夷、佛郎机可曾相邻?”
梁栋有点发楞,自打他到大明朝混充这个德意志贡使以来,还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样的问题。但人家问话,哪能不答呢?好在他长年收看欧洲联赛,对这几个欧洲国家大体还是说的上来的。“红夷与佛朗机同我国都在欧罗巴州、但我国与那两国并不相邻!中间还有意大利、法兰西等国相隔(这是顺口编的!),故此往来主要依靠于海路!”
“噢?!”那中年文士似乎对这样的事情很感兴趣,又问:“我知道红夷与佛朗机俱是船坚炮利,火器利害非凡,不知贵国于火器一途可有研究?”
“我们那里军队作战都以火器为主,所以哪一国都要对火器多加研究!”梁栋不明白中年文士的意思,因此随便的答了一句。其实梁栋哪里清楚欧洲的火器发展?只是凭印象胡说罢了。他让这中年文士问的有点不舒服,于是又顶着问了一句:“但不知这位先生的台甫?”
“哦!”中年文士似乎楞了一下,这才回答:“在下草字元素,你叫我自如便成!”
梁栋听得肚皮里暗笑,居然有人叫元素,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叫化合价呢?忽然听得一旁卖艺的人惊呼一声:“原来您就是守宁远的辽东巡抚袁大人——我——我可不能收您的银子!”
中年文士爽朗的一笑:“想不到你们贩夫走卒之流也知道我的字,倒是我失于计较了!”
“袁大人您镇守宁远,轰死那鞑子头领努尔哈赤,咱们辽东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您是辽东百姓的再生父母,我——我怎么能要您的银子?”
中年文士又是一笑:“这是朝庭英明、将士用命,我袁崇焕何德何能,敢以再生父母自居!银子我既已经送你,如何能再要回来?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让人耻笑!”
梁栋在一边听了半天——袁崇焕,守宁远、炸死努尔哈赤——对了!想起来了,敢情这中年文士就是碧血剑里袁承志的老爹嘛!不过碧血剑梁栋觉得在金庸的小说里面也就一般,这要是令狐冲的老爹又或者是韦小宝的老爹就更好了!不过这袁崇焕确实是名人,应该是与郑成功一个档次吧!这个——是不是要个签名呢?
梁栋正在胡思乱想,冷不防袁崇焕忽然问了一句:“贵使者在笑什么?”
“啊?没——没什么!”梁栋吓了一跳,这才知道自己想的出了神,居然在脸上露了出来,慌忙解释说:“我——我是在想,呃,这个——我——!”但他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自己会突然笑了出来——这怎么跟一个明朝人解释的嘛!
这样支吾了几句,袁崇焕已经是变了脸色,冷冷的说:“贵使看来是对袁某人的行止发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梁栋是百分之百的不愿意让袁崇焕对自己留下不好的印象!但这件事确实又解说的不清,一急之下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点贼智,竟然脱口说道:“袁先生不要生气,有些话我是不知道当说不说的!”
袁崇焕微微放缓了脸色,淡淡的一字:“说!”
“我虽是德意志国使节,但我祖上却是郑和下西洋时的遗民!我虽在国外长大,但却时刻不敢忘自己是华夏子孙。今见我大明国贫民弱,却四处建那魏忠贤的生祠,大小官员朔望之期便要进香朝拜——刚刚就是想起那起子官员们的嘴脸,忽然忍不住想笑,但——笑过却是想哭啊!”话说到这里,梁栋已经不再是编,他是真的觉得——大明朝的百姓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