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这么一回事,梁栋也就不想再多事了——这是大明朝庭的事,他操什么心?
不过似乎年轻人的火气都大,梁栋这儿没什么了,那个赶着报信的青年却嘟嚷上了:“哼——!瞧不起人嘛——要不是我们屯里只剩下了六个青壮的——谁怕瘳二那狗头!”看他的意思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是声音却大的在场的人没个听不见的。
冲虚当时就接了一句:“你要是不怕,敢不敢跟我们一起去跟那叫廖二的干上一场?”
青年一看就知道也是个脾气冲的,回嘴就说:“谁怕谁是孙子——!”
梁栋越听越不对,正想说话,一直答话的那个中年人赶紧站起来给了青年一个嘴巴:“小六,你不要命了,这是钦差!还不赶紧跪下给这位道爷道欠?”
小六一肚子的不情愿,让几个长辈又拉又骂才勉强的直挺挺跪了——挺的跟半截木头桩子似的,一脸的不服气。中年人赶紧陪着笑脸跟梁栋说:“钦差大人,这是我侄儿——不懂事,您多包涵,千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小六在底下又大声的嘟嚷了一句:“哼——!还钦差呢——看带的这点子人,谁知道是真是假啊?”
栋贵听见可不干了,他最受不得别人说梁栋不好,指着小六就喊:“你说什么呢?我们家爷的钦差是皇上封的——那还能假的了?”
小六本来就不服气,听栋贵说的话冲,更是不高兴了,但当着长辈的面还不敢太过放肆——于是继续假装自言自语的说:“瞧瞧你们穿的这衣服——我又没说不是,我是说不像嘛!”
栋贵气的忍无可忍,一把揪住小六的领子:“你说什么呢你?”
小六一梗脖子,反手揪住了栋贵的手腕子:“我自己跟自己说话呢,关你什么事?”
“你——!”栋贵气得就动了手——毕竟他还只有十三岁,气力个头上都吃着亏,只一下就被小六压在了身子底下。军屯里的几个人赶紧七手八脚的要拦,冲虚在一边冷冰冰的说了一句:“不敢打廖二,只敢打小孩——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这一句话就让小六住了手——蹦起来冲着冲虚喊:“你说谁不敢打廖二只敢打小孩?”
“我说的就是你!”冲虚把脸一扬,压根就不看小六:“只敢在窝里炸刺——你算是什么东西?”
小六气的炸了肺,脸胀的通红——仿佛都要滴下血来,不管不顾的大喊:“你——你算是什么东西?有种的跟我一起去打廖二——谁不去谁是孙子!”
“好!——走,咱们找那廖二去!”冲虚也是初生的牛犊,会怕这个?“看咱们谁是孙子!”
这一下又怕军屯的几个老人给吓坏了,赶紧跪地下说:“这可使不得啊——廖二现在势力大了——这一趟去城里借粮,怕不得有个几千号子人?爷们去了那还不是送死啊?”
小六听见赶紧顶了一句:“哪有几千号子人?他们就两三百人,多的都是各村的闲汉跟着瞎咋胡的——”不过说来后来,他可能也是觉得自己应该是打不过几百号子人,说到后来声音也小了下来。
一群人正乱着,忽然见一个人从村里走了出来,一条腿上似乎有伤,拄着一根颇为粗陋的拐杖,看年纪也不过就是三十五六,留着很漂亮的三咎胡须,长相也很是帅气,引得梁栋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几个老人看到这个人走出来,似乎都带了点慌乱的样子,离的老远就喊:“简先生,您怎么出来了?”小六也顾不得吵架,赶紧去搀那位简先生。
“不妨事的——走动这几步我还受得了,若是一味的躺着,那不就成了养膘的?!”简先生倒也没拒绝小六扶他,仍旧是慢慢的走着:“我听说廖二要进府城借粮,所以就出来看看。”
小六似乎挺敬佩这位简先生的,说话的声音比刚才好听了不知道多少倍:“简先生,没错的——那廖二带了得有二三百号子人,还拢了一批各村的闲汉,说是跟他借粮可以分粮食的!看样子是要干真的了!”
简先生微微一笑:“你可听准了,他是要去府城借粮的吗?”
小六摇了摇头:“那倒没听准,不过他确实是喊着要借粮的!”
简先生也摇了摇头:“廖二还不会那么傻——别说他只有两三百人,就是他有两三千人,去攻府城那也是个笑话!这样大张旗鼓的过去,府城早就闭了城门,难道他们能飞进城去不成?若说攻城,廖二他们有什么?能攻得下府城来?廖二做他的山大王也正经有几年了——若他这点都看不透,那还不早就让人给换了?!”
“那——!”
“记得我跟你们讲兵书的时候说过吗?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廖二大张旗鼓的喊着要去府城借粮,正是要府城有防备。”简先生说话不紧不慢,却很是吸引人,所以不但小六他们,就连梁栋一干人也听的入了神。冲虚性子急,见简先生忽然停住不说,就接口问:“这又为了什么?他既然打不了府城,却又为什么要让府城有防备?莫不成他吃饱了撑的?”
梁栋却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点什么,有点犹豫的说:“会不会是虚张声势——要把兵都调到府城去,他好——”
“着啊!”简先生拍着巴掌笑了起来:“这一句确实是说到了点子上。府城的林大人是个鸡毛掸子——性子又急胆子又小,若他听到这个消息,肯定要把周围能调的兵都调到城里!那不就——”
这一回梁栋再聪明也猜不出来,倒是小六是本地人,似乎平时被简先生启发的也不少,一口就说了出来:“旗里的武库离这里只有十几里路,那里只有百十号兵看守——他是——”
“对——!他是打上了武库的主意,那里刀枪不缺,看来这个廖二是想要做大事了!平日倒看不出他还有这么大的志向——!”简先生依旧说的不紧不慢,“说不定他得了什么高人的指点也说不定呢。”说着,他突然改变了话题,对梁栋说:“这位钦差大臣,实不相瞒,我是个犯官——原本是兵部的一个主事,也是六品的前程,因得罪了魏忠贤王瑞图一伙本来是要下狱的——可能是我是个小角色,竟然让我得了消息逃了出来!这个屯里人原受过我的恩惠,所以我就逃在这里,这里人忠义,拿我当恩人看,其实我不过是一个逃犯!跟您说这些,倒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我想借您的钦差令牌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