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这个……”孟黎将青花瓷碗放回大掌柜手里,上前拉住了展翼的衣领,他为了躲藏那些追击的官兵差点丢了性命,这个无良的小偷居然还敢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他眼前,若不是他逃得快,早就被逮回京师问罪了,可恨的是展翼连马也没给他留下,当初的准备完全是白扯!
“这个什么!继续说,我不介意,大不了就是实话实说么,这里这么多人,总有几个耳朵灵光眼睛好使的,看看是他们的嘴快还是官府的官兵快!”展翼顺势凑到孟黎的耳边笑道,还对着屋里歇脚的客人摆起了手,那样子就好像是见了老朋友,开心的不得了。
孟黎回头看了一眼,大掌柜的看着两人轻笑却不予理会,端着碗将剩下的喝了个干净,其他人却都有意无意的瞟向这里,还有的窃窃私语;孟黎没再多说,不情愿的放开了展翼,心里却郁闷,事事都被他牵着鼻子走,不知还要吃多少亏,明明是他追他跑,怎么反倒是自己颠沛流离!
“没事啦?没事我去做饭了,吃了人家的也不说声谢谢,还这么凶!”展翼故意的放大了声音,然后拍拍衣领转身回了后房,孟黎怒也不是,说也不是,无奈的走向了柜台,而大掌柜的见已息事宁人便拉着他叨念了起来。
“孟兄弟,这展兄弟不是你的朋友么?怎么感觉你与他像是仇敌!哎不管了,东西做得好吃就行,我这个大厨失踪好几日了,我已经报了官府却还是杳无音讯,要不是这个你的这位展兄弟帮忙,我这里真的会乱做一团!”大掌柜叹了口气,没有停顿,“说起来,倒不是这个大厨厨艺有多上乘,只是这里的常客都吃惯了那个味儿,另行更换怕是不妥,展兄弟果真深藏不露,只在这吃过两次便做得一模一样,连我都分不出来。”
“这么说,这几日吃的东西全是他做的?”孟黎一手拿着剑,微微抬起了头,展翼来此多日他竟一点也没有察觉,要知道早就找他去算账了,孟黎想了想又把自己反驳了回去,就算是被官府通缉,可东西确实是在自己手里,他有什么理由抱怨,难不成是气展翼抛下他!孟黎握着拳头狠敲了几下头,任大掌柜说着什么也没听进去,他感觉自己是真的无药可救了,因为他是真的因为被展翼抛弃而郁闷不已。
“……不知是何人提前下了手,当我潜进屋时正赶上静妃苏醒,却是将我当成了偷剑人的同伙,派了侍卫捉我,又满城的张贴告示,我来京时就已经投在乾龙会馆门下,所见之人少之又少,故而没有引起注意,后来又见他们转向出了京城,想是有了偷剑人的线索,而刚巧又有任务前往云岭,所以就请命一同前来。”连凤缓缓道来,看着师傅渐渐的白了脸,忧心的上前询问。
“无碍!药还有,你炼了这么多,即使是吃上一年也还会有余!”老者见连凤皱眉,摸着他的头又是叹气又是微笑,褪下了那层严厉,他只不过是个孤独的老人,与连凤相依为命,靠药而活的病人。
“乾龙会馆?大当家可是龙大!”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后老者细问,那个龙大他有印象,当初连凤曾经救过他,此人也是个铁铮铮的汉子,带着十几人就将敌国派遣的纤细一窝而端,不仅夺回了皇镖还破获了敌国的奸计,自此之后便名扬天下,说起来,连凤倒是无意之中做了一件大好事。
“恩,龙大当家见我孤身一人便请我进了乾龙会馆,说是收为弟子,却一直都是以礼相待,这次也是我主张前来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是打算等那些官兵寻得了东西,再前去将剑盗回。”
老者闻言心中欢喜,这偷剑之事本就惊险之极,其中又牵涉了朝廷和江湖,连凤能做到此番已经超出他的预期,即使是他无病无痛也未必能够做到周全,“凤儿没有叫为师失望!”老者笑道,这等聪明还真是像他的娘亲,可想着却又伤了神,忍不住心痛,咳出了声。
“师傅……”搀着师傅坐下,服侍他吃了药,连凤欲言又止。
“凤儿这么吞吐作甚,难道做了什么坏事?”老者语气上扬。
“那****曾见过一人。”连凤有些心虚的低着头,继续说道,“在风云雅阁,我曾经见过一个女子,那人和师傅画上之人很是相像,只是,我并不敢确定是否就是她。”老者闻言顿了一顿,却没有苛责他。
连凤是因为好奇动了师傅藏在柜子里的东西,却惹得师傅大发雷霆,他不知道到底是何缘故,之后却是再不敢提及此事,也不敢再去翻看,只是那张画却是一眼便已记在心里。
“凤儿可是看清?”老者无声的叹气,眼神幽幽的瞟向远处,像是见到了什么。
连凤失神,抬头看着师傅轻轻摇头,“看清了,有些像又有些不像,我也不知道。”
“凤儿可是怪师傅向你隐瞒?”老者用手抚mo着连凤的头,他知道有些事是不能瞒一辈子的,他身份的秘密还有连凤的身世;不知他知道真相后会不会恨自己,当初错手拆散了三人,逼死了他娘,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让自己堕入了无尽的痛苦深渊,等他想去补救却是为时已晚。
“我从来没有责怪师傅。”连凤心如明镜,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了,他知道有些事若是隐瞒不说,不是让人内心太过悲痛就是说出来会令事情变坏。
夏夜凉风习习,而这山中却是相反,由其是在雨后,凡是挨着山的,或是有水有林的地方都是阴冷无比,云岭地界,安居的百姓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不同,山岭外是夏天,接近赤峰山一带是冬天,越往深山里去越是寒冷。
康佑留了连凤二人在树前,独自跑到了远处望风,倒不是他不想问个清楚,看着老者阴沉着一张脸,想想自己也没什么立场,况且龙大吩咐他,要照顾连凤,当年的事他也知道一点,只是连凤还有个师傅他却没有听说,想着刚刚两人的对话,心知是有什么隐衷!康佑在心里想着那些排名前几的高人,比较来回却没有一个和老者相似,可转念一想,这江湖之中隐匿的高手多之又多,他又怎能都知道个清楚!
沙沙沙的声音虽然细小,却还是没逃出康佑的耳朵,一个纵身上了树,不多时,就见了那一路跟随的三名“官差”从侧面的林中走来,其中一人对着秋榕的方向打了个手势,二人会意,悄无声息的拔出了长剑。
秋榕本想着连夜赶路,可天偏偏又很快的黑了下来,又是深山老林的,无奈找了一处还算干爽的地方,找出火折子,点了木枝取暖,弄了些干草作为席垫,这事他和管清也做过,算是有些经验。
记得当初他和管清趁着无人牵出风雷,岂料风雷只顾疾驰,任他俩用尽了手段却还是被带出了京城百里之外,还好有城中的人撞见了此景,及时的转告了他爹和管家老爷,趁夜将两个靠着火堆取暖却还是瑟瑟发抖的笨蛋以及风雷一同接回了家……想想那时也不是很久以前,感觉却像是过了很长,想着想着又想到了管清,迷迷糊糊中秋榕好像看到了他寂寥的神情,也好像也听到了管清在对自己说着什么,心中不觉的就酸涩起来。
叮叮的声音响起,秋榕听得清楚,就在林子的深处,他正好奇是出了什么事,却见有两人从林中向他跑来,转眼间已经到了眼前,仔细看来竟是他曾见过的那几个官差,秋榕愣愣的不知反应,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步法,十步一步走,心下惊奇不已。
“你们……”秋榕只说了一句便失去了知觉。
连危险都察觉不到,果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公子,其中一个讥讽的一笑,扛起人就走,他们不是康佑的对手,只好来了个声东击西,留了三人故意拖住康佑,他们两人前来掳人,虽然用了手段,却也是为了保护秋榕,这个未来的门主,他们不想跟他结怨!
“有动静!”老者和连凤都听到了声响,快步的飞奔向了声音的来源处。
三人已经连连负伤却还是不肯放手,反而都亮了一双眸子,死死的看向康佑,好斗是他们的天性,本来只是为拖住人,现在却成了生死对决。
在回绝门内实在是无趣,若不是赶上武林中有大事,他们也不会有机会出来,这次被派遣出来让几人很是兴奋,而遇上赫赫有名的武林高手更是激起了他们的兴致,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又发起了进攻。
康佑只是要驱赶几人,并不下毒手,可看着几人招数渐变,越来越凌厉也越来越凶狠,被勾起的斗志越长越高,竟是使出了致命的招数。
老者先一步来到跟前,看着几人的步法和手法突然大喝了一声:“回绝门的弟子竟也敢私自出谷!”
三人闻言突然顿住身子,收回了手,看着老者一脸的警惕。
“你是何人?”一人盯着老者眯起了眼。
康佑被老者打断,顿时清醒了不少,再看向远处已经不见了火光,心知自己贪斗误了大事,一个纵身出了林子,他们的目的只是抢人,若不然也不会声东击西分散他的注意力,怪不得龙大吩咐不要伤人,与回绝门结怨绝不是一件好事,虽不知为何回绝门的人竟会找上秋榕,可秋榕是乾龙镖局要保的‘货’,既是‘货’,他就一定不会让它有任何的闪失!
“连凤!”康佑看着眼前疾驰的身影一阵恍惚,康佑知道连凤的根基不弱,只是招式上欠缺调教,可没想到他真正拿手的是这万人难及的腿上轻功,能练就这等上乘的轻功,绝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哼!回迁行莫不是死了不成!丢了剑不说还放任自己的门徒在江湖上惹是生非!”老者冷哼,看着几人对视不言更是火上心头,忍不住心生怒气骂了起来:“连回夕剑都被偷,他回迁行做的什么门主,自家的东西都看不住!废物!”
这回夕剑有多厉害他比谁都清楚,那人就是靠它才得了江山,只是,得了江山却失了自己!是它变还是他变?是宝物还是邪物?不管这答案如何,他确是再也不想因为它而让这世间血雨腥风,让百姓流离失所......
所以当年他才将此剑安置在回绝门,托付给了回迁行,可他,老者握着拳头咯咯作响,白白辜负了他的信任……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门主!”一人大吼,抓着剑就要冲上来,旁边之人一把拉住了他却又被他蛮力的甩开,刚欲再向前,一只手扬起,打了个响亮的嘴巴!
“你给我闭嘴!师傅可是有教导你如此鲁莽行事!”打人的那人言语犀利,像是几人的师兄。
“可我不能让这老贼平白的污了门主的名声,门主生前即便是手段狠辣也从没有被人骂过废物,我一定要杀了这个老东西!”师兄摸样的人见他不知分寸的胡言,又是一个巴掌打去,五个手指印清晰的显现,那人嘴角也溢出了鲜血。
这一声却是真实的拉回了老者的思绪,“生前!”老者呼吸不稳,喃喃而念,握住的手也渐渐的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