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支助中心的时候,大部分人还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情,按照原计划,义诊在村委大楼里面进行,而支教的则由另外被带去村子里面唯一的小学。问题是,我是有义诊队伍带来的支教人士,没有人告诉我应该何去何从,居然就成了落单的一个。
我看见小苹果已经回过神来,被人拉着一头扎进了那一堆血压计跟取血针里面了,随同郭闵过来的大部分都是医生,或者说是将来的医生,一大堆甘油三脂高低值淋巴细胞百分率高原血红蛋白氧气含量的东西充斥在耳边,我觉得自己是来错了星球一样的陌生。想拉过来小苹果询问一下支教队伍在哪,她正忙着跟大妈量血压,头都不抬的给我随便指了个方向:“那边!”我顺着手指一看,很分明的是一堵墙。虽然我不确定是不是墙的那边,但很明显的也没有别的路可以绕过去,还是我可以穿墙?没有机会多问一句,因为旁边的已经不耐烦的说,“你是不是量的啊,排队啊。”小苹果抱歉的看了我一眼,扫了一下后面的人龙,急急跟我说:“冉冉,你过去那里问问我们的副队,他会告诉你去哪里的,我现在…实在走不开。”
我抬头看了看她视线方向,是来的时候跟郭闵在那里核对出发事宜的人,我点点头会意,跟小苹果说:“你忙你的,我自己搞定。”
副队其实是一个当地人,大体作为一个行动的维持者的样子。我朝他走过去的时候,他正看着一个义工跟一个老奶奶讲解高血压的注意事项,时不时的穿插一下藏文的讲解,虽然我听不懂,但看见他听的蛮认真的,转述老奶奶的问题的时候还穿插了一些专业术语,好像是帮老奶奶问的,还似乎有一定的医学基础。问题还蛮专业,甚至涉及到一些应急的措施的使用,看来不止是老奶奶的问题,他的问题还比较多。
我看人家一脸的专注,也不好打扰,就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副队终于发现了我,同时应该也发现我一直等他说话,跟老奶奶跟义工交代了几句,就朝我走过来。
“你好。”副队很热情的跟我点点头,伸出右手,“你是,郭闵带来的那个小女孩?”
“你好。”我连忙伸手回应,郭闵带来的小女孩?“我是,那个,郭闵的朋友。”
“呵呵,我知道,”副队笑的很爽朗,我发现这里的人笑起来都很阳光,嘴角上弯,眼睛晶晶亮的,不知道是否空气特别好的原因?以至于笑容都明媚一点的?“郭闵跟我提起过你.”
“哦?”我挑挑眉?我还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的,能有什么话题,让两个男人讨论起一个陌生的女人?
我皱了皱眉。
“郭闵说,他会带个女生过来,”副队侧着头看了我一眼,又说,“可以治好扎尔克的病。”
“扎尔克?”好像藏名?“我不会治病的啊。”我一脸的惘然。“我不是学医的,你们要治病应该找那边的医生。”我指指义诊中心。
“我知道,但他们都治不好他,连郭医生都不行,但你可以,郭医生说的。”副队很坚信的握了握我的手,宽大的手掌握的我的手疼。“他说会带一个小姑娘过来看扎尔克,昨天他上车之前就告诉过我,你会过来医治扎尔克的,拜托你了,扎尔克那孩子。”
“啊?”我什么时候成为了郭医生带来的专属救治人员?还是指派患者类型的?“我不…”谁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情,我连包扎伤口都可以把一筒纱布用完还掉下来的类型,什么时候可以医治别人了?
我正要开口解释,旁边有人叫副队,副队往那边看了一下,一队人马站在不远处集合,似乎在等我们——纠正,是等副队。副队转过头看看我说,“要不,你今天先去学校里面了解一下情况?郭医生等下回来我跟你再过去扎尔克那边?”没等我答应,他捉起我的手拉着我往前走了。
明明是询问的语气,但偏偏不时询问的动作。我是该斥责这个男人自把自还是说他一根筋到底好?幸好我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既然完全没有办法挣扎开他的手劲,也就顺从的让他拉着我走。
“还没介绍,我叫王子安,你可以叫我子安,是这个行动的当地联系人跟负责人,你也可以叫我副队,事实上,我就是这个组的副队。”王子安拉着我走,时不时回头朝我笑一下。
“好的,副队。”我回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他拉着我到了另一队人面前,大声的问了一句,“谁是陈翔龙?”人群里面走出一个板寸头的男孩子,背着双肩包,举着手回应。
“好的,你们的人都来齐了吗?”副队抬头扫了扫那群人。
“都到齐了,可以出发了。”板寸头点点头。
“好的,那,我们走吧,时间不早了。”副队手挥了挥,放开了我的手,在包里面翻出一面旗,“来大家跟着我走,大概一个小时的路程啊,别跟丢了。”然后转身向右边的小山路走过去。
板寸头紧跟其后,我虽然不知所以,但反正跟谁不是跟,也立马追了上去。
大家一路无话,副队突然想起还没有介绍我,就指着我对板寸头说,“啊,那个,小陈啊,这是郭医生的朋友,过来跟着做义工帮忙的。”想想,又交代一句,“她没有固定要到哪里的,你们过去学校的时候,就带上她吧,郭医生说,她很用得上的。”
板寸头诧异的望了我一眼,点点头没有说话。
我翻翻白眼,心里有点悲怆了。用得上是怎样一个形容词啊?我是万能胶吗?用得上?!
到达学校的时候,刚好是学生上课的时候,我们在窗口边上听了一下课,上的是语文,学生的年龄跨度很大,有些才7,8岁,有些明显就已经13,4岁了,更夸张的,十七八岁的都有,一堆人杂乱无章的坐在那里,都在学很基本的拼音字母,老师是一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扎着马尾,一脸朴实。
“学校少,老师更少,学生来上课的时间也不能确定,有时候家里出了什么事情,或者赶上要忙农活,就根本过不来上课,一些基本课程断断续续的读了几年都没有完成,所以学生的年龄跨度很大。”副队在一旁给我们解释这个混杂现象。“其实如果只是学生问题的话还好,主要是老师也不多,我们总共就2个老师,语文数学自然学科人文美术都是两个人教。很多人来过,因为理想跟同情的关系,但来了又走了。我们没哟责怪,知道留下来特别的不容易。这里的津贴连买个菜都不够,都是学生自发从家里给老师带点东西来的。学生也听话,别看他们好像都学不到什么一样,其实回去都很努力的,虽然一下课就要忙家里的农活,但该记住的一点没忘。”副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其实他们是蛮想学的,但对外界也好奇也恐惧,跟文化传统背景什么的都有关系。”
身后的一群年轻人都默不作声的看着课室里面的人,说是课室,其实也就是一个小红砖房,里面摆着几条以前合作社听大戏用的长木板凳,桌子都是东歪西倒的,压一下就斜往一边。上课的老师用的粉笔都已经剩下指甲长度了,我看她不知道从哪个衣服口袋里面掏出一个用完的笔筒,把剩下的往笔筒里面一套,能够拿得起了,又继续用。看来这边的物资是极度的贫缺啊。
副队在外面用砖头敲了敲旁边的铁通,发出咚咚咚的声音,老师往外看了一下,吧粉笔放下,对着台下的人说:“下课了,同学们出去看看这次来的哥哥姐姐吧。”拍拍手,示意大家表示欢迎。
稀稀拉拉的一些掌声,没有热情度,一个8,9岁的小男孩隔着窗户盯着大眼睛朝我看,一脸的漠然。我很奇怪这样冷淡的气氛,就朝他笑笑,想起郭闵,像他一样皱了皱鼻子,伸伸舌头给他做了个鬼脸,小男孩开始吃了一惊,我继续在那边装白痴翻白眼,他终于开心的对我笑开了,这边的小孩子都有明亮的眼睛,笑起来跟天上的星星似的一闪一闪看的你心花怒放。我看着他的笑容,想起刚来的晚上,那个拉了我一把的小男孩,同样有清澈的眼神,心中一暖,也笑得灿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