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姑娘!为何出现在此地?”
“哎,博公子这话说的,”我尽量让我眼里生出点“秋波流转”的意味,使劲朝他放电,声音柔软地让我自己都起了鸡皮:“菁儿不过是想来看看,公子不许么?”
他听后难掩兴奋:“自然是好的,不过太过突然,在下没做许多准备怕怠慢了姑娘。”
“菁儿怎会介意,”我抬眼作娇羞状:“只是有意今夜去公子府上谈谈诗作,论论书画。”
博竹临立刻会了意,简直是狂喜,之前那些阴翳都一扫而光,恨不得一把把我拽进博府。
“简直求之不得!”
*
我特意叮嘱他别惊扰了父母,姑娘家的大晚上一个人来找男人算不得好事,他也另有目的,于是爽快而轻易地答应了,带我穿过走廊悄悄潜进他的房间。那些守门的家奴估计见惯了他把姑娘带回家的行为,表情非常的淡定。这个花心萝卜果然很有质量。说起来这个蠢材居然不怀疑一个才见了两次面就要求来他房间的女子,果然是精虫上脑了,这个“张大人”女儿的身份,还真是金牌通行证。
进到房间,我环视一下四周,确认了一下窗口的位置,然后自然地提起裙摆坐下。此时听到曲离传来了明确房间所在的信号“布谷”,我微微一笑便继续我的戏份。
“公子,来杯好酒上盘好菜,我们‘烛光晚餐’何如?”
“喔?何谓‘烛光晚餐’?”
“就是互生感觉的男女对着烛火举酒对酌,相视甚欢的一种很有情趣的活动。”
他听到我要喝酒,更是高兴,于是让我在屋里稍微等等他,他去吩咐下人准备晚膳美酒。
我确认他走远后,迅速将门掩上,跑到床边伸出头往外看,曲离在隔了条行道的屋顶上面待命,他一腿支在屋顶坡角,一手拿着我们准备好的“道具”,夜晚的风吹得他发丝和衣袂飞扬,很有武侠电影里侠客的味道。看见我示意,曲离提起步子横跃到这边的屋顶上,瓦片清脆响了几声,他小心跨着步子,在博竹临屋顶上就位。
曲离刚隐去最后一丝声响,博竹临忽然推门而入,我吓得连忙将脖子缩回来,立刻堆出笑脸迎上去:“这么快就准备好了,我看看。”
他把酒菜放下,突然冷不丁抱住我,“这博府的佣人自是不同一般,不过比起姑娘家的……”我差点叫出声,秉承着我是好演员我自豪的精神,必须挺住!
“哈……哈,这鱼可真不错,闻起来好香!”我脊背发凉,连文雅都装不下去了。
他把脑袋埋在我颈间,令人发毛的气息在我颈边游走:“再香也比不上姑娘的味道……”
无耻!可恶!天怎么还没完全黑啊!
此时突然听到天顶上传来瓦片的碰撞声,
“怎么了?”博竹临松开手要去窗外看,干什么呀曲离!这种时候掉链子!我连忙拉住他手臂:“哎,兴许是什么野猫野狗。别让它们坏了我俩的兴致,来,先喝酒。”
他笑道:“说的也是,这野郊猫狗不少。请,姑娘,坐下。”
他牵着我的手把我带到座儿上,我们都坐下后他邀我举杯,即便那个笑容不怀好意得实在太明显,我也只能装作眉眼含春,乐意地一杯杯灌下。为了松懈他的警惕,老娘豁出去了!
夜色终于将昏黄的云彩驱散,我喝得脑袋都有点懵了,还好使命感还在提醒我一定要保留理智,饭菜吃得差不多了,他起身派人来把饭菜撤下。我心道大好,演员全部就位,灯光到位!道具到位,工作人员到位,终幕拉开!
我站起身,扶着额头脚底不稳,前行几步就要往前倒,博竹临见状顺势把我带到前方的床上坐下。我坐在床沿,抬眼用眼神挑逗他,他面露喜色,俯下身来搂住我,就要亲过来。此时他背对着窗,很好!我抓住时机面朝窗口一转,惊叫了一声:“啊——!”。
“怎么了?”
“那……那里怎么有女人的头!”
我面露极度慌张的表情对着那边的方向,害怕地往床角退缩,他也受了惊吓,小心翼翼地回头往窗户看去。一颗女人的头遂着阴风从窗外闪过,顺带着腐臭的气味。博竹临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颈项僵直,害怕地连眼珠都呆滞了。
“啊——!是鬼!女鬼!”我连忙从床上爬下,慌慌张张地趁机打翻桌子上的烛火,蜡烛滚到地上我顺势一脚踩灭,屋子瞬间阴暗了。
“快、快把蜡烛点亮!”他声音都剧烈颤抖起来,人完全无法动弹。我心底大声叫好,然后接着投入演出,把声音捏得惊恐万分,极力渲染气氛:“啊!她,她要进来了!别过来!别过来呀!啊——!”
曲离适时让鬼影在窗外晃了一遭,这次是身穿绿衣的无头女影。博竹临大叫一声,神色慌乱地喃喃自语:“是她……她真的来报复我了……绿石……绿石……”
我立刻做了一个后仰的姿势,仿佛被上了身般一震,倒在地上。
他听到动静才注意到我,转过头看见我如提线木偶一般站起,脑袋无力地垂下,托着步子慢慢向他靠近,他差点没吓晕过去,连连往后挪动生怕我接近他。我压低声音,用机箱里传出的机械声一样的嗓子说道:“负……心……郎……绿……石……好……恨……”
“真、真的是你!”他抖得似乎要尿了裤子:“绿、绿石是我错了,我无耻、我、我负心!我、我我真的不是有、有意害死、你你的……我、我,我给你磕头,你你你别、别杀我!我、我怕、怕死……”
我眯着眼用冷酷虚无的表情望着他。
他屁滚尿流连忙给我跪下,使劲磕头,冰冷的地板被他磕得砰砰响。见我没反应,又几乎哭求道:“你、你忘了那些话吗……你、你说你爱我,说要、要给我生孩孩、子!你怎么忍、忍心害我!”
“那……你……又……忍……心……杀……害……我……们……的……孩……子……”
“我、我错了!我给你安顿个好、好地方!每日给你上、上香!每日磕、磕头谢罪!只、只要你不杀我!”
我忍笑忍得都要胃抽筋,脸上还是拧着哀愁怨恨的神情。再问一个问题,这场戏就能结束了:“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没……”他刚脱口,又立马改口:“当、当然爱过!我那、那么爱你!只是、是世俗不允许我们结合啊!”
够了。我心下那些快意都冷淡下去,这第一反应就是真相。
绿石,你错爱了这个贱男人这么久,我总算替你把真相给确确实实地问出来了。
“你……”
“绿、绿石……放过我吧!”他急切地说道。
很好……
“你这个混蛋烂鸡蛋放臭了的腐肉被人厌恶就算等着收潲水的大叔把你埋粪坑填成肥料也是危害农作物影响世界稳定社会和谐的大蛀虫!去!死!吧!”
我气沉丹田一阵狂骂后张牙舞爪地冲过去,他抖如筛糠,半截求饶的句子卡在喉间,眼睛圆瞪地要脱框,逃跑也腿软挪不动步。
最后,他成功地,被我吓晕了。
*
曲离抱着的布袋里装着木架皮影还有从乱葬岗找到的人头(这家伙的胆子是怎么喂大的……),从一边的围墙翻了出去。我趁着博竹临晕倒在地,推门出去,装着什么事也没有地出了他家大门,那些家丁倒是神色奇怪,但是也没叫住我。我过了拐角就一溜烟跑去约定地点找曲离回合。
我才一路小跑到他身边,一股恶臭涌过来,我酒劲还在,胃按捺不住翻腾,转脸在一旁一顿狂吐。“拿走拿走,把这些扔了!臭死我了!”我还没吐干净,仰头跟他说话又是一阵腐臭,我继续弯腰吐去。
“不行,这些味道太大,扔在这附近会被发现的。”他面色淡定道。
你没看见我吐得快要死了!我连瞪他都没了力气,用手绢擦了擦嘴,直起身子,忽然两眼一花脚底发软就向后倒去。他立刻把布袋往一旁扔去,一手搂住了我。
我晕晕沉沉支着他的臂,根本没心思去想什么人头了,此刻脱力脱水又喝醉了,看他的眼睛都出现重影。我使最后一点劲去努力让眼睛睁开,实在想什么都不管了就睡过去。
似乎微微听到他无奈地轻声叹了口气,然后我的腿也悬了空,被他抱起来了?不会,这个人怎么会对我这么好,肯定先把我埋了,处理好人头再来带我回去……
我想着想着,就渐渐失去了知觉。
*
梦里好像回到了老徒儿的药房,我倒在床上睡得很沉,绿石走到我身边呼唤我的名字。
“文姑娘,谢谢你为绿石做的。”
“绿……石……放心,我陆璐……替你出气了,你放心,欺负你的人……我不会放过的!”我迷迷糊糊地答道。
她似乎是笑了。
“真的……非常谢谢……”
“绿石能遇见文靖姑娘和各位,是绿石今生最大的福气……”
……
我突然惊醒了,一撑手臂立刻坐了起来。几乎是弹下了床,我揉开眼睛看看四周,还真是在老徒儿的药房,发型衣着什么都不管了立刻奔向绿石住下的内室,推开门,居然是老徒儿,他也一脸吃惊地站在她床前,床上——空无一人。
“她呢?!”
“不知怎么的,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