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闷哼一声,紧紧地搂住了我,炙热的吻再次落了下来,双手在我身上游移。忽觉身上一凉,中衣缓缓褪去,仅剩了小衣和亵裤。五月的天气,在夜里还是有些凉的,不觉一阵轻颤,“咝,真冷。”
多尔衮眉目含笑的看着我,低头吻着我的鼻尖,笑道“很快就不冷了。”
不知什么时候,多尔衮的衣服也已褪尽,滚烫的身体贴近我的。我顿觉温暖熨帖的紧,不觉低叹一声。
“叹什么气?”多尔衮下巴抵在我的头顶,轻抚着我的头发,声音低沉又沙哑。抬眼看着他的喉结,性感的一动一动的。
我抱紧了他,“没什么,只是觉得很幸福。”
听到他低低的笑着,胸口发出轻颤。
彼此看不清对方的神色,但越是寂静,越是黑暗,人的听力似乎越好,因为我能清楚的听到两个人的心跳声和压抑着的喘息声。
他语带哽咽:“玉儿,这世间,我只要你。”
听见林间的杜鹃突兀的叫了起来,让人心神不宁。杜鹃,是那样不祥的鸟儿...
我默然,无声无息的笑出来,何时竟也这样迷信起来?双手攀上他的脖颈。他亦不做声,只紧紧把我拥在怀里。我的脸紧贴着他的肩胛,他的手臂越来越用力,紧紧拥抱着我,那样紧,胸口的骨头一根根地分明的疼着,我伸出手,亦紧紧的回抱着他,就像是此生此世再不能这样在一起,痛楚之中,犹带着满心的欢喜。
一阵风吹来,梨花漫天匝地的开始飞舞,飘飘扬扬像下了一场五月雪,漫落在身上、脸上,一股暖暖地香气在鼻端蔓延,前所未有的感觉,伴着男人沉重而芬芳的呼吸……
良久,我带着满身酸痛在黑暗中醒来,眉眼含笑的看向他,感觉到他也在注视着我。
我顽皮的笑道,“你这个落跑的新郎,不在洞房陪你的美娇娘,跑到这荒山野岭的调戏我,你就不怕我是那专吸精气的狐妖?”
多尔衮哈哈的笑了起来,将我紧紧的搂在了怀里。我靠在他的胸口,能明显感觉到震动,半晌,宠溺的揉着我的发,“原来你是狐妖啊?我说怎么迷得我晕头转向呢,唉,没办法啊,小生这也是为情所困,要杀要剐,全屏大仙吩咐!”
我被他逗得咯咯的笑个不停,两个人的笑声在空旷的山洞里久久回荡。
那年的合欢花提早盛放,温婉柔弱的淡粉色花朵,却只开了那一夜。
多尔衮,你可知道,在这以后的几十年里,这一晚都是你留给我的最为宝贵的记忆。这些笑声伴我走过了数不清的阴霾泥泞的雨季,算是对我苦涩的人生聊以慰藉。
直到日上三竿我方醒过来,醒来时身上盖着他宽大的袍子,温暖的让人身心松散。
多尔衮还在沉沉睡着,睡姿甚是可爱。我忍不住在他脸颊上烙下一吻。他似是觉得痒了,皱着鼻子翻身躺平。就在那一瞬间,我被眼前看到的画面惊呆了。
心脏的位置,有一朵淡蓝色的樱花!这朵樱花是我亲手画的,不可能再有一模一样的。
泪水瞬间模糊了我的双眼,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
刚到组织的我们觉得要给彼此纹上什么记号,如果哪天执行任务失败了,即便尸体已经面目全非,仍能凭着这个找到彼此,不让任何一方孤零零的死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我拿着纹身针,一笔一笔在石川的胸口上纹下了这朵樱花,我真的觉得纹身很痛,以至于石川帮我在左肩上纹这朵花的时候,我疼得眼泪一直流。可石川似乎并不觉得痛,始终淡笑着看着我,让原本很紧张的我慢慢放松了许多。
原来,多尔衮真的是石川转世!
渡边石川!这个名字在我耳边呼啸着盘旋。我头痛欲裂。
不禁感叹命运弄人,跨越400年,我竟然再次爱上了同一个人,这个前世把我的心放在地上狠狠践踏的男人!
沉痛的往事像一本泛了黄卷着边的书,哗哗的在我面前翻卷着,记忆中那个有着阳光般潋滟的眸子的男孩儿,身上有着旖旎的皂香...
有一个声音歇斯底里的在耳畔呼啸:“辗转400年,你仍然管不住自己的心,再次爱上这个男人。”
满腔的恨意夹杂着一股莫名的情绪,让我倏地坐了起来,颤抖着双手穿上了衣服,不顾下身的疼痛,骑上我的那匹马疯了般的离开了那里。
眼泪越流越凶,迷蒙着看不清前方的路,该怎么办?关口千牧,你到底该怎么办?
等我回去了,宫里已经闹翻了天了,大婚之夜,新郎不见了。听说恩齐娜把整个皇宫都快翻过来了。也难怪,那样一个性情刚烈的女子,怎么能忍受自己的丈夫在新婚之夜失踪落跑?
苏茉尔见到我,忙合十双手“佛祖保佑,我的好格格,您终于回来了。今一大早,十四福晋就哭着闹到了皇上那里,这会子正嚷嚷着合宫上下的找人呢!您再不回来,十四福晋就得带人搜到咱们这儿了!”
我声音轻颤“苏茉尔,咱们离开这里好不好?现在就走好不好?”
“格格,您怎么了?怎么一直发抖?您去哪儿,苏茉尔就去哪儿!可是,您为什么要走?你不要十四爷了吗?”
“别问了,赶快收拾东西。”我思绪混乱,一时间不知怎么跟苏茉尔解释。
“格格,您明知道爷大婚的事根本就不怪他,您这一走,您让十四爷得有多伤心啊?”
“我要走跟他成不成亲没有关系,你不懂,赶快收拾东西吧。”
给姑姑道了别,又给尚在禁足的代善留了一封书信算作辞行,带着苏茉尔骑马出了城。姑姑都给了我好些盘缠,并且非要派一队侍卫送我,我明里应承下来,未待人马准备好,就留了封信匆匆离开了。
并未留下只字片语给多尔衮,因为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前世早已麻木了很久很久的记忆从四面八方汹涌的向我扑来,策马回望,有疼痛像潮水一般赶上,几乎使人溺毙。
良久,心情渐渐平复,不住的问着自己,如此急着逃避,是不是对的。
可心底的那个声音不住的告诉自己,它想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再一次伸手去触摸美好,同样的美好,背后的痛苦和丑陋又是否相同?
其实不离开又能做什么呢?等待,等待努尔哈赤给我和多尔衮指婚吗?然后和另一个甚至不只一个女人分享一个男人吗?就算那个男人许了我“天长地久”,可“红颜未老恩先断”的事情我见得还少吗?
再说,一个人的心,要承受别人的分享,一个人的爱,要分成几份来周旋,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又怎么忍心去分享其他女子的幸福?
何况一个男人所谓的天长地久真的可以再相信吗?前世的石川何尝不是反复强调着会给我“天长地久”,可一转眼,那残忍的背叛不仍然历历在目?
前方远远的一个人,倚马而立。待走近时,方才看得清。
一身淡青色长袍的多铎牵马立在路侧,静静看着我。晨曦的微光,给飞扬舞动的衣袂铎上了一层淡淡金光。
我翻身下马,一步步走向他,脚下有散落着的落叶残花,踩在上面有窸窣的声响。
“你果然要离开。”多铎淡笑着看向我,微风伴着梨花淡薄柔弱的花瓣,簌簌的拂过脸颊。
我挑眉笑道:“没想到,你竟如此了解我?”
多铎自嘲般的一笑:“算是吧,我只是觉得如果我是你,也会选择这么做。”
“哦?为何这么说?”
“以为我们爱着同一个人,不是吗?”多铎笑看着我,细长阴柔的眸子有着露珠反射晨曦般的光泽。
“那你来此何意?”我转头示意苏茉儿退后,笑着问他。
“玉儿姐姐,我们也算是从小一处长大,心里有些话,我亦不想瞒你。如今十四哥大婚,我们心中都不好受,但我知道,即便没有十四嫂,也会有别人,总之陪着他的人不会是我。”
我安静的听着,唇边浅笑温婉。
他稍顿了顿,复又说道:“既然这样,我倒宁愿是她,总好过是你。”
我垂首,踩着脚下的花朵和落叶,直到它们都面目全非。
“既这样,你来这里,是专程为我送行的吗?”
他忽然朗声笑了起来,只是那唇边的苦涩像是化不开的浓雾:“不是的,我是来劝你回去!”
我略有差异:“劝我回去?你不是说庆幸陪在他的身边的人不是我吗?”
他苦笑摇头:“是啊,他不爱她,十四嫂留在他身边,我心里不会像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时那样隐隐的痛。可我还是来了...因为...我怕我会受不了,他没日没夜的靠灌醉自己来麻木疼痛。”
我的心忽然狠狠的痛了一下,该是有多爱,才会做到如此呢?心中一窒,我对多尔衮的爱,终究是敌不过多铎对他的感情啊。
良久,我们静默相视,有风吹过,微凉。
我轻叹一声,伸手接住堪堪落下的合欢花:“你看,今年的合欢开的特别早呢。”
他一怔,继而笑道:“是了,这不是合欢盛开的季节。”
我把玩着手中的合欢,凑近鼻端,闻着它不易察觉的淡淡馨香,接着便随手丢弃,犹如敝履。
“合欢开得太早,以至于赶上了梨花的花期,这本是两种十分美丽的花,可乱花渐欲迷人眼,急着去和别人分享春光,反倒令自己失了颜色,可是菊花,虽不及它们美丽,可却在深秋十分,人们都盼望见到一抹亮色的时候,施施然绽放,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睿智,你明白吗?”
说完,我淡笑回望,看到多铎眼神中闪过一丝清亮,遂翩然上马,笑道:“多铎,请记得我的话,不管你喜欢的人能不能接受,喜欢就是喜欢,这没有错,不用自责,亦无须放弃...”
说罢,策马扬鞭,漫天的梨花像雾,像雪,迷得人睁不开眼,但终也化成足下淡淡的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