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心狠,你是没有心。”
玉平阳最恨的就是她这种即便瑟瑟发抖也依旧平静倔强的面孔,当下便差些要撕了她的脸。崔九从地上爬起来,赶紧挤到二人中间,生生受了她一巴掌。
“看你还能嘴硬几天!”
直到玉平阳走远了,崔九才松下警戒,转身去扶冉花遥,却见她已然昏死在地上。
待冉花遥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已经是十一月初六。那时分崔九就守在旁边,她这么突然地坐起来,也实在是让他吓了一跳,却赶紧问:“冉姑娘,你觉得如何了?怎么就……弄成这个样子了呀!”
冉花遥尚且有些愣神,转过头来问:“今天是初几了?”
崔九皱了皱眉头,答:“初六。”
“初六?!”她立马就睁大了眼睛,掀了被子下床来。
“你这是做什么?身体还没好呢……”
“再耽误就来不及了!我要去找裴云裳。”
崔九自然是拦她不住的,听她这么说,又哪里还能再拦她?初六……还有四天,不,三天。还有三天。想到这里,崔九扶着她站了稳,便急急忙忙地打了水来让她梳洗:不是都说天若有情天亦老的么?怎么就不能轻易成全了天下有情人呢。
崔九陪着冉花遥找去金满楼,正值裴云裳也等不下去了要出门去找冉花遥,便在门口碰着了。
见她来,心头一喜,可见她面色苍白,又不禁沉了心,问:“你莫不是又去做傻事了?”
崔九在一旁听着,见裴云裳面容紧张,又这般一阵见血,心中佩服,却又不由得担心起来:公子啊公子,这裴云裳虽然相貌输了您,其余的却也差不到哪里去?何况是对冉姑娘的这份用心。从前您虽然对冉姑娘好,可心软嘴硬,又几时让冉姑娘知道您为她所做了?如今更是……哎!别怪世事弄人,您自己也千万别错失了才好呀!
被裴云裳一语道破,冉花遥也没有再狡辩,直接道:“你容我进去坐着再说。”
裴云裳一愣,赶紧让开了身,由崔九搀扶着她进了金满楼。
“我已经找到了佳人蛊的解法,你莫要再操心了。”
“如此便好。”
“那你呢?你又是怎么回事?上次你回去不是答应了我要好好照顾你自己的么?”
“毕竟不能出一丝马虎,我便去……去看看玉平阳是不是真的就是用的佳人蛊……”
裴云裳不说话,冉花遥也自知不对,便道:“你也说了,这世上的蛊毒千奇百怪,要找到玉平阳用的,就好比大海捞针。如今虽然有了些头绪,可是没有万全把握就是在拿苏云锦命开玩笑,这与害他的玉平阳又有什么区别?不过现在没事了,我已经看到了玉平阳的脸,她确实已经撕不下云婀的皮了,一撕鲜血就满脸地流下来。”
崔九在一旁呆着,起初还不知道这二人说的什么,可听着听着,就越发地明朗起来,且越听越毛骨悚然。他原以为玉平阳借用云婀的身份是什么江湖传言的易容之术,可如今听冉花遥的口气,她戴的居然是云婀的死人皮!
裴云裳虽然知道内情,可冉花遥这话一出,他也不由得惊心,沉了声音道:“你怎么知道的?”
冉花遥话一出口才知又说了不该说的话,可裴云裳双眼盯着,她心中明白瞒不过,便老实道来:“这几****一直躲在玉平阳的柜子里,前两天没见异常,她外出了我也才出来。可后面一日,待我再躲进去,便亲眼看见了她想要去撕下面皮,却撕得一手的血,伏在妆镜台上哭到半夜,还砸了不少的东西。入睡后又几次痛醒过来,在床榻上翻来滚去。翌日再见她,却见她脸上青筋遍布,我差些就要喊出声来了。她不敢出门,我便也不敢出来,一直躲在哪里。不过这一趟,总算是定了我的心。”
“你简直就是胡闹!”
裴云裳从来都是笑语春风,如今突然发起火来,倒让冉花遥不由一愣。
“云平阳是什么人?她心狠手辣,你也说她再不会手下留情,怎么还这么胡来呢?亏了她自受蛊毒之苦六识不清你才能侥幸不被发现,若是换做了平日里,她这么个高手,岂会容你暗中窥察?!”
“我……”冉花遥一时语塞,“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对不起。”
裴云裳也发觉自己语气重了,心中不安,却也实在不该对她发泄,便舒了口气,道:“也是,你如今好好的,便好。你若有个闪失,救了苏云锦又有什么意义。”
冉花遥不敢再说话,崔九也装作没看见,没听见,杵在一旁。
“罢了。”裴云裳从袖中取出一只盒子,递到冉花遥面前,“这盒子中有个瓶子,里面装着贪星蛊虫,我已请人用糖衣封住。最好,你今天就让苏云锦吃下去,晚了便要再封一次的。它会吞噬掉在苏云锦身体里的情人蛊,一旦情人蛊不在了,玉平阳再想用佳人蛊来控制苏云锦就不能了。不过……他能不能恢复记忆,我便无法保证了。”
“无妨。”
“可是……”崔九突然插上话来,“你们说的什么蛊毒我虽然不是听得很明白,但要用另外一种蛊来杀死原来的蛊,原来的蛊死了,那另外一种蛊不就还是留在了公子体内么?”
闻言,裴云裳看了崔九一眼。崔九立马就缩了脖子,却听得他道:“贪星蛊毒不足畏惧,它以贪吃为名,专噬其他蛊毒,若体内没有其他蛊毒了,它自然便会饿死在里面。不过这中间受些苦还是难免的。”
“对对对,受苦总比被那个妖女控制,再不像我家公子的好……”
“它什么时候能起效?”
“三天之内,但也因人而异。”
“如此,便谢谢你了。”冉花遥低头看着那个盒子,想了想,便小心收入袖口里,站起身来,转身便要走。崔九愣了愣神,立马就跟上。
“冉姑娘。”
冉花遥又转过身去看他。
“若是……诸事不顺,你又该如何?”
“事到如今,哪里还由得我想如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尽人事看天意了。天意要如何,我才能如何。”
裴云裳点了点头,终究是没有再问下去。
去找苏云锦的时候,他正在试喜服。那身新衣用了最好的织锦,绣了最美的花纹。是了,他一向是穷侈极奢的,何况是最重要的日子里。纵是他从来冷漠,可如今他已无情无心,与凡世里的男子又有何不同。只可惜了,那么风华绝代,又离世脱俗的佳公子。可惜了……他亦不是那个答应要娶她的苏云锦。可惜了……
“你有何事?”
见冉花遥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他不说话,苏云锦便遣开了替他修整喜服的下人,将衣裳脱下来随手搭在椅子上。
冉花遥回过神来,走进去,将盒子放在桌子上,道:“之前求你的事,还望你答应我。”
苏云锦拿起盒子看了看,并未打开,依旧放回到了桌子上。
“里面是贪星蛊毒,吃了它便能解你体内的情人蛊。”
“情人蛊?”
“你自己……当真丝毫没有察觉?”冉花遥小心地问,想了想忽然笑起来,“也是,中蛊之人若是能发觉,这蛊毒也就没有那么神通广大了。”
“你又如何知晓我中了情人蛊的?”
冉花遥抿了抿嘴,避而不答,道:“只这一次,我求求你相信我,答应我,吃了它。你若有事,我便跟你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