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游了赭芳湖后,求亲之事果真告了一段落。冉花遥虽未怎么放在心上,倒也稍微舒了口气。她自己求苏云锦还来不及,又哪有功夫应对求她之人。最坏的是,若是苏云锦在意了便不好了,这条路走得太艰难,坏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她会心有不甘。
又过几日,虞美人也谢了,夏日已近,水榭外荷叶相连,小荷一露尖尖角。
这般风平浪静的日子,好似又回到了当初再见苏云锦的时分。一晃眼,早已经年。如今与苏云锦这般亲密,是她做梦也梦不到的,因而便也像是在做梦一般,轻轻软软。可即便如此,依稀还有什么地方,总让她觉得,苏云锦尚未成为她的苏云锦,要待到与他修成正果,还有好些时日,和好多的坎。
真是想都不能想,才不多久,果真,这劫难便来了。
近日来,进出栖水的外人突然多了起来,冉花遥不知道其原因,也没有兴趣知道原因,便一如往常一般白日里在飞天舞坊跳跳舞,回家染染布,想苏云锦了便什么也不顾跑回去寻他。于是,林婉容说她寡义,一念情字就忘了恩义;苏云锦却说她薄情,想来便来想走就走,害崔九天天盼长了脖子才等到她回来。冉花遥不由心想:这与崔九又有什么干系了?但想着想着,便又忍不住高兴起来。
这般高兴了几日,直到夏浅时分的午后一批人闯进飞天舞坊来,惊了众座。当时她尚在台上跳舞,不曾理睬。
领头的那人有些醉意,扯着嗓子说要姑娘陪喝酒。
舞娘们不高兴了,停了舞步怒瞪他。
她们都是清清白白的姑娘,一身舞艺,他人可以称赞,可以追捧,可以仰慕,也可以嫉妒,只不许贬低与侮辱。
在座的宾客也望过来。他们都是来这里附庸风雅的,喝酒,看舞,偶尔听听小曲,作作小词,什么时候见过如此粗俗的人进来飞天舞坊。愤怒之余,倒是惊讶这样的人来这里又是做什么。
那人依旧扯高了嗓音唤姑娘,身后有人拉他他倒是越发起劲,踉跄地走到里边,又跳上台前来,指着冉花遥道:“听说……栖水有个叫、叫什么虞美人的舞姬,是不是你?恩?是不是你呀!”
舞娘们都吓到了,聚到一起往后退去。宾客们也没料到他竟如此狂妄,纷纷起了身围上来。
冉花遥皱了皱眉,不应答。那人却突然伸出手来,探向她的下巴。林婉容惊呼,正要上前去挡他,却听得“啪”一声响彻厅堂,转头,见原来是冉花遥狠狠的拍掉了他的手,将让他差些掉下台去。
那人回过神来,脸一黑,竟凶神恶煞地扑过来抓她。冉花遥也吓坏了,下意识就将他推了开。只是没想到,竟真的推开了,还推到了台下面,被人从身后接住。
“小师弟,你总算来了!”有人呼道,再看,正是那个接住了醉汉的人,面容清秀,怎么看都与那醉汉无甚关系。
那人反应过来,又哇哇大叫:“师弟,你来的正好。快给我看看,不知道她使了什么妖术,我的手又痛又麻……”
他便抬起他的手臂仔细看了看。手臂上没有手指印,只有一个钱币大的浅红印子,分明不是那姑娘下的手,定是幕后还有高人相助。这便有些不得了了,于是立马道:“二师兄,不是什么妖术,只是被戳到了穴道而已。”
“那便好……那便好……”
醉汉只顾着他的手臂,便乖乖由着那个师弟将他交给旁人,扶着出了飞天舞坊。
“人都走了,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生了气的舞娘见局势已经稳定,便壮了胆子骂了出去。
那人却端端正正了做了个揖,赔礼道:“我师兄喝醉了酒,多有冒犯之处,还请各位见谅。”
说完又从袖中掏出一锭不大不小的金子递上前来:“小小敬意,当是给诸位赔礼道不是。扰了大家的雅兴,实在抱歉。”
“你当我们飞天舞坊是什么地方!”
“就是!谁要你的臭钱?!”
“我要。”正当那人有些尴尬不知如何是好,却听得有人如此说道。转头,竟是冉花遥。
舞娘们也愣是没回过神来,都转头看着她。
“虞丫头,我们又不缺钱,要他的破钱做什么?”
“林姐姐说,上回我不在亏了好些生意,此番正好补上。况且人家也说了,是给大家赔礼道歉的嘛,那就请大家喝酒吧。”
“哎呀!虞丫头,你莫不是当真就这般放过他们了?真是气死我了!”那舞娘一甩袖子便跑进了里间去。
“多谢姑娘。”那人将金子递到冉花遥手中,又一揖,望了她一眼后便急急忙忙跑出去了。
宾客们顿时又哗然,各自归位。
“这些舞刀弄枪的就是没礼数,好端端的,跑来栖水做什么呀?还生那么多是非!”
“你还不知道啊,听说四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原本是在北方举行的,却不知什么原因突然改在了武陵。这不,鱼龙混杂的都来了。”
“我又不是江湖中人,要知道这个干吗?只要不打扰我便好了。喝酒喝酒!”
听客人们如此说,冉花遥也这才想起那个叫玉平阳的人。从白灵山回来的时候去过她的春日宴,那时分倒真听见她与苏云锦说什么武林大会的事,不想,竟开到这里来了。
武林大会……
从飞天舞坊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看看天色,冉花遥便急了,加紧了脚步往回赶去。路过万安桥畔,却见几艘雕花精致的画船靠在岸边。那雕工漆色都不似江南,约摸也是奔着武林大会来的外人。她急着回去寻苏云锦,便没仔细看,却在此时有人陆续从船上下来,霓虹羽衣,妆容精美,发饰金贵,好不华丽生辉,在江南倒没见过这般招摇的人物。
她们由丫鬟扶着下船来,优雅端淑,时而低声交谈,时而侧目颦笑,小心提着着长裙往桥对岸新起的望湖客栈摇曳而去。
冉花遥一时好奇,便随众人一起驻足看了一小会儿。
众人皆叹,武林大会竟让都城名媛都纷纷聚来,好不热闹。
冉花遥却看,望湖客栈二楼的窗口,那侧影像极了苏云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