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了苏云锦,第二日冉花遥果真也没再出门。可过了第二日苏云锦外出,她便又溜去了飞天舞坊,终究放不下那些花蝴蝶们是否这般容易收手。
这日里飞天舞坊倒是太平的,如往日一般歌舞升平的模样。林婉容见她也不换装就出现在大厅里,立马就从台上跳下来将她拉至里间:“虞丫头,昨日里你怎的没来?我真怕你被她们给堵上了。”
“我在家里呢,林姐姐莫担心。”
“那便好……”林婉容叹一口气,忽而笑起来,“张口一个苏云锦,闭口一个苏云锦的。今日你不换装,可又是要回去陪着他?”
“今日他出门去了,我等他。”
“哎哟!”林婉容挤眉弄眼地笑话她,“不过虞丫头,树大招风,他这般的公子你倒是得看紧了,喜欢他的姑娘数不过来不说,也不乏厉害角色的。你这样的小丫头,倒也不容易。”
冉花遥笑笑,不说话。她早就知喜欢苏云锦这样的人不容易,但既然喜欢上了便也没有后路可退。若是他真喜欢了别的姑娘家,她想他或许也就不喜欢他了。
出了飞天舞坊她便快步往回走,生怕苏云锦去了又回,叫他得个正着指不定他要如何罚她了。
越发靠近武林大会的日子,栖水便越发的热闹,路上走的也几乎是陌生人,让冉花遥有些莫名的不安心,便加快了脚步穿过人潮往自家宅中而去。
事实上,她的不安心并非不必要。
才走了一截她便察觉出不对劲来,急忙改了道往人多的地方走去,然后闪身避进巷子里,看见外面有两个大汉东张西望地往前头追去。若是花魁们的人,应该认不出这番模样时的她,可她平日里又没有与人结仇,唯一的可能便当真如林婉容所说,树大招风,定是哪个喜欢着苏云锦的厉害姑娘的人。
她轻轻地舒了口气,正要转身往巷子中走,却见那两个大汉就站在巷子深处往这边望过来,见到冉花遥,他们也是眼前一亮,忽而就发了狠的追上来。
冉花遥一惊,连忙转身往大街上跑去,可巷口却也堵了两个大汉往她这处逼近。她心中后悔难当,真不该背着苏云锦跑出来,可眼下只能往岔开的巷子里跑,但她心里明白,这回肯定跑不掉了。
苏云锦……
“追!”
巷中再无人,只听得她自己哒哒哒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气声。她不敢回头看他们已经离她又多近,只顾得不断地往前跑去,转了弯,跑到苏云锦的宅子去。
褚离站在转角,正愁找不到地方,忽然就见跑过来一姑娘家,心中一喜,问道:“敢问姑娘……”话还没说完,那姑娘却已经跑远了。
“这叫怎么回事?”褚离叹了口气,正要往她来的方向走去,却又见四个大汉追上来,当下就明白他们是在追之前的姑娘,心中大叫不好,连忙跃上围墙追那姑娘而去。
“姑娘,失礼了!”
说完便跳下去将冉花遥拎了起来,跃进围墙里。
冉花遥反应过来,人已经在谁人家的花园里,面前站了个清秀的男子贴着围墙细听外头的动静。她缓过神,认出他便是那时分送出一锭金子的“小师弟”。
“多谢公子相救。”
“嘘……”
围墙外头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冉花遥心想,也是那四个追她的大汉,便不敢再出声。
不多时脚步声就远去了,褚离也这才转过头来看她,却“咦”了一声,道:“姑娘好生面善。”
他显然也没有认出她就是当天飞天舞坊的虞姑娘,看着却觉得哪里熟悉。
冉花遥也不多说,又道一次谢:“多谢公子相救。”
“不客气。他们缘何追姑娘?”
“我也不知道。”
褚离想想,也是。近来因为武林大会,这原本平静的小镇便被搅得鸡犬不宁,人家又是那般漂亮的姑娘,自是有歹徒生了歹心的。
冉花遥低头不语,正要寻了路出去,却听得围墙上有人冷笑:“我就说怎么突然消失了,果真在此处!”
说完他便跳下来,出招向褚离劈去。
褚离也以为他们都走了,却不想狡猾如斯竟还留了一人在这里,趁他失去戒备之心时攻上来,终究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姑娘,快躲到我身后来!”
冉花遥一愣,避开大汉的攻击跑到他身后:“公子,终究还是连累你了。”
在转角处看见褚离的一刹那,一念之间她也想过要寻求他的救助,却又怕因此累及无辜,虽然最终还是同样的结果。
褚离没有回话,尽量挡住大汉的攻击,待他想回头去看看那身后的姑娘是否依旧安好时,她人却已经不在了,大汉也笑了笑,跃身出了围墙。
谁家的花园里,在丝丝微热的天气里百花开得正好。
冉花遥醒过来是在一处破旧屋子里,手腕被绑着吊在半空中,下面坐着三个如花蝴蝶一般的漂亮女人,与这处格格不入,正兴致勃勃地望着她笑。
“原来还是你们。”
“原来果真是你。”明香一笑,剥着指甲道,“什么飞天舞坊的虞美人虞姑娘,你倒是成功骗过了世人的眼啊。那虞姑娘的模样就长得一般,如今看你,哈哈哈,更一般啊!是吧姐妹们?”
“啧啧啧,当真是太一般。就是不知……你这样的居然也能勾搭上锦云公子,奇了怪了。”
“岂止锦云公子,前天裴公子不也站在她那边么?说吧,你到底使了什么妖术将他二人都迷惑了?”
这些年她确实是生得越发像极此时的虞姑娘,可除了知道她底细的,真能认出她来的却一个也没有。冉花遥实在不知她们究竟是如何知晓她的身份的,此时听她们问起,倒有些答不上来。
“怎么,没话说啊?”
“放开我。”
明香一愣,大笑起来:“还玩笑啊?”
“当日里,你们也听见裴云裳是因为祁兰的师傅才饶过她一回,却不见得他会饶第二回,更不见得会饶过你们。祁兰知道轻重,所以今日才没与你们结伴而来,是也不是?”
她们确实是背着祁兰来的,只因透露秘密的那人说,祁兰心中有隙,告知了她便要误大事。再者,没有祁兰,最后得到的好处便都是她们的,不用分给祁兰一大半。而那好处,便是锦云公子与裴云裳如今的行踪。她们比祁兰出来的晚,却也听说过都城四大公子的轶闻,只没有亲眼目睹其光彩,到底遗憾。而来了江南的有她们四人,却又只有祁兰一人去赴了有锦云公子的宴,让她们不免眼红嫉妒,怀恨在心。如今有了这样的大好机会,又怎能再让她占去便宜?何况,一个裴云裳便如此皮相,指不定那锦云公子当真如同传言中所说的那般貌比天人。想到此,她们不由为如今的决定暗暗自喜。
“是又如何?反正这里你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谁会知道你在这里,便更不会有人来寻我们的麻烦了。”
“明香,别被她唬住了。不就是怕了么?都落到这般地步了还敢威胁我们?给我打!”
“慢着!”
“怎么了?”
“哼,既然她与锦云公子和裴云裳都相识,自然是知道他们的行踪的。与其相信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人,还不如问问当事人来得妥当,不是么?”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那人一喜,又问她,“说,他们住在哪?”
“知道了他们的行踪又如何?生的再漂亮,心肠如此歹毒,恐怕他们连看都不会看一眼,你们莫要浪费心思。”
“臭丫头,事到如今你还敢嘴硬!”
“正是因为事到如今我才敢说这番话。落到你们手里终归心有不甘,但既然结局无法挽回,便只有认命。我是个死过几回的人,怕死了留有遗憾,却不怕死本身。”
“好啊,那我就看看,你到底怕是不怕!打!”
一声令下,大汉们就围上去欲去撕扯她,却不想冉花遥究竟是有些舞蹈底子,借着绑在手腕上粗绳便跃身飞起,将大汉们踹到一边。明香也一愣,没想到她也这般厉害,便送了柱子上绳子将她放了下来:“看你逃到哪里去。不是装清高么?过了今日看你如何清高!”
“倒是便宜了这些臭男人。”
大汉们会意,便乐呵呵起来,连忙谢过明香色急地围上去。
冉花遥落在地上痛得无法动弹,听到这话,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从地上爬起来却仍旧被人踩住了手腕按回到地上。
“放开我!放开我!”她心中绝望,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怎么?方才还觉得你骨子硬了,没想到才这么一小会便让你放下身段了?也让你尝尝我们受过的苦。”
冉花遥不再叫唤,闭上眼不去看这一室的亮堂外夏浅静谧,以及周遭那些丑恶的脸。过了今日,过了今日……或许这次真的要死去了。
她听见衣服后襟的撕裂声,和女人们放荡的笑声,紧紧的握住双拳趴在地上,天旋地转后再无声响,好似临死前最后的安宁。
有脚步轻轻地走过来,有人弯下腰解开她手腕的粗绳,那人的发丝垂下来,丝丝痒。
冉花遥突然就哭了出来,她想看清那人的脸,泪眼朦胧却怎么也看不见。
苏云锦连忙将她抱起在怀里,亲着她的额头低语:“冉姑娘不怕,我在这里,在这里呢……”
她哇的一声便扑进去,口齿不清,抽搭地说着:“苏云锦,我错了我错了……”
明香三人也惊呆了。
一为倒地身亡的大汉们,二为面前这个惊为天人的公子。不用谁告诉,她们也猜到了,这便是锦云公子。与他见面,却不想是在这里,这个时候,这样场景。
“锦、锦云公子……”
苏云锦不理会,只管亲着冉花遥的额头,泪湿的脸,和那咬得泛白的嘴角。
如此佳人,又如此温柔,此时的嫉妒便好似一个笑话,让她们无地自容。
冉花遥终于平静下来,缩在苏云锦怀里睡了过去。
“锦云公子,我们……”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她们一眼,兀自抱着冉花遥走进了外面的明光里。
“明香,我们怎么办……”
望过去看明香,她却突然好似失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跪倒在地上。
是啊,就像她说的那样,就算皮囊再好看,如此歹毒的心肠,他究竟是不屑一顾的。
冉花遥醒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苏云锦披着薄衫坐在窗口望着外头的夜色,听闻动向便转过头来。
“苏云锦……”
“知道错了?”他笑着走过来坐在床沿边,又道,“叫你再偷偷溜出去。”
冉花遥点点头,答:“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别生气。”
苏云锦不由好笑:生气?她不抱着他说她害怕,反倒怕他生气。哦……也是了,只有她才会这般想。
“我已经生气了,所以我要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