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下，神算子聂隐士盯着纸上的图形，口中念念有词，可是算了半天，还是不对。他皱眉叹气，将刚刚写好的一堆数字涂黑，手中毛笔蘸了蘸墨汁，正要重新计算，只听身后有人“扑哧”一笑，道：“照先生这个算法，算到明年也算不出来。”
聂隐士回头，只见一个肌肤胜雪眸光璀璨的黑衣少女漫不经心地取了桌上的茶盅，笑道：“有客前来，先生连杯茶水都不招待吗？”
此时已是二更天，竹屋忽然掠过一阵阴森森凉风，聂隐士突然想起民间传说，心头一惊，脸上顿时白了几分，结巴道：“姑……姑娘，你……想干什……什么？”
黑衣少女眼波一转，本想戏弄这桀骜倔强的聂隐士一番，可是人家已经吓得两股战战，脸色如鬼，便收起玩笑之心，将一沓裁好的白纸放到桌上，正色道：“时间急迫，我说你写。”
“写……写什么？”
“算学大全！”
一提到算学，聂隐士眼睛一翻，傲气十足地冷笑道：“姑娘小小年纪，倒会空口说白话，何谓算学大全？老夫钻研术算几十年，还不敢妄言……”
黑衣少女也不着恼，笑吟吟地道：“平地秋千未起，踏板一尺离地。送行二步与人齐，五尺人高曾记。仕女佳人争蹴，终朝笑语欢嬉。良工高士素好奇，算出索长有几何？”
聂隐士闻言一愣，只见那黑衣少女眸光盈盈流转，眼中亮光灿烂如星，竟使昏暗书房满室生辉，聂隐士不由看得痴了，心中暗道：此女是人是鬼是仙？若说她是人，她眉目灵动飘逸，仙姿玉容难描难画，更兼之浑身的灵气仙气，恍若天上仙祗，穿越重重云霄，降临凡间。若说她是仙，谁见过这么狡黠诡秘的神仙？若说她是鬼，哪个冤魂怨鬼像她这般风姿秀雅灵逸，笑靥如百花绽放满山灿烂，恍若拂面春风冬日暖阳？
聂隐士怔忪犹豫间，那黑衣少女又盈盈笑道：“甲赶羊群逐草茂，乙拽一羊随其后，戏问甲及一百否？甲云所说无差谬，所得这般一群凑，再添半群小半群，得你一只来方凑，玄机奥妙谁猜透？”
玄机奥妙谁猜透？聂隐士喃喃自语，跌坐椅上，反复思量，索长有几？甲羊几何？可是他竭尽脑汁，想遍平生所学所思，竟是茫然无解，毫无头绪。
黑衣少女见聂隐士疯魔般抓起纸笔，不停地在纸上写写画画，口中念叨不停，就似入了魔一般。眼中笑意更重，轻柔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百馒头一百僧，大僧三个更无争，小僧三人分一个，大小和尚各几丁？”
大小和尚各几丁？秋千羊群还未解出，黑衣少女又提了如此刁钻的问题，聂隐士脑中一片空白，平日里引以为傲的术算之学竟然不翼而飞，他瞪着一双茫然眼睛，口中不住念叨秋千羊群馒头和尚，渐渐地，眼神直了，人也恍惚起来。
黑衣少女掩唇一笑，将毛笔塞到聂隐士手里，道：“别发傻了，我来说你来记。时间不多，姑奶奶才懒得跟你磨叽呢。”
聂隐士此时已如牵线木偶一般，但听黑衣少女清澈如泉水的声音缓缓响起，他就依言奋笔疾书。刚开始他还一边写一边思索，满眼满脸的惊喜惊奇惊叹，后来就越写越快，眼中已是一片目眩痴迷，他刚写了几页纸时还用无比钦佩心服的眼神膜拜着黑衣少女，后来已经无暇思索，整个人都激动地快埋没到写满字迹的纸张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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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黑袍的贾季宙斜靠在至少有百年树龄的槐树上，闭目养神。远远看去，竟似与黑夜融为了一体。
犹如困兽般的江寒瞪着那烛光隐隐的竹屋，眼眸血红，面目狰狞。
突然，毫无预兆的，贾季宙坐起身，一双鹰隼般犀利无情的眼眸，盯着烛光摇曳的竹屋，江寒立马上前道：“侯爷，咱们潜进去……”
贾季宙竖起食指，摇指制止：“傅东在那边虎视眈眈，咱们此时有动，他必然察觉，若是厮打起来，还是咱们理亏。”
江寒不甘地道：“可是，那黑衣人……”
“一千多双眼睛盯着这幢小小竹屋，就是一只苍蝇都是从咱们眼皮子底下看着它飞进去的，你怕什么？”
“可是……”
“别可是了。本侯有预感，今夜她必定会来，而且……而且会有惊人之举。江寒，切莫心急，只等着她现身吧。”
江寒将心头涌起的千百个疑问压下去，贾季宙素来洞察先机，从未出错。五年前，他就梦到贾丹全元帅浑身是血，举国皆哀，当时他从距鹰愁涧两千多里的旗云海尔一路飞奔，却是迟了一步，紫逸然张弓搭箭，已将贾丹全元帅射下马来……这是贾季宙心头之伤，江寒浑身一个寒颤，注目前方，不再多说半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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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盏茶的功夫后，黑衣少女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凉茶，喃喃道：“我的妈呀，真是渴死我了！”
聂隐士头也不抬，一丝不苟地在白纸上记录——我的妈呀，真是渴死我了！记完这句话后，屋中一片寂静，过了片刻，聂隐士疑惑地抬头：“姑娘，这就完了？”
黑衣少女笑着拿起桌上厚厚的一沓白纸，飞速地浏览：“嗯，动作快，记得清楚，不愧是术算大师……噗……”
黑衣少女被聂隐士记录的最后一句话逗笑了，嘴里的茶水喷了聂隐士一头一脸：“我的妈呀，这句话你也记到纸上……你太逗了……”
聂隐士不顾头上脸上的茶水茶叶沫子，赶忙接过那一沓早已被他视为当世无双宝物的白纸，紧张地声音都在颤抖：“姑娘，哪里错了？哪里出错了？”
待到他看见最后那句——我的妈呀，真是渴死我了！不禁挠着脑袋，讪讪一笑：“老夫愚钝，唉，姑娘……好像还没完，你……”
“当然没完，这不过是十分之一罢了。”
聂隐士眼睛一亮，眼中惊喜若狂的光芒堪比最耀眼的太阳：“老夫不累，姑娘你先歇息片刻，咱们……”
“还有十分钟就要下暴雨了，姑娘我准备告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