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峰怯怯地道:“可是王姑娘说,王将军升了职,若是大门寒酸,岂不是打了皇上的脸?因此就挑了最好的黄花梨,又用了鎏金的大铜钉……”
“再好的黄花梨大门,三百两银子总够了吧!还有一千多两银子,花到哪里去了?”
“王姑娘说,大门损毁,最是忌讳。他们全家要到青龙观住上几日,再请德高望重的主持念念消业障经,这才能消了晦气,才敢入住。”
“好吧,这一笔,一百两银子总够了吧!”
紫逸然脸色越来越冷,一峰心里暗暗打鼓,咽了口唾沫,鼓足勇气继续说道:“王姑娘住的是观里最好的斋房,一天三顿都是最精致的素斋,又给观里许了五百斤上好的香油……”看着紫逸然越来越黑的脸,一峰飞快地道,“花了二百七十两。”
紫逸然气得反倒笑起来:“嗯,一扇门,花了爷六百两银子,真是不错。”
一峰只觉手心脊背上全是冷汗,却不敢不说清楚:“王姑娘还说,齐氏周大娘年纪大,受了惊吓,要好生调养,又在保元堂开了十来副补药……”
“近千两银子的补药,还真是大方呀!”
一峰道:“保元堂的掌柜拿的都是百年的山参和灵芝,王姑娘嫌不好,年份太短,又要雪莲和极品何首乌,保元堂的掌柜只好派人去江州调那三百年的老参灵芝和雪莲,两天后到货,又得花一两千两银子……”
紫逸然眼睛尖,看见在门口不停晃悠,探头探脑,一脸为难的一默,吼道:“有什么事,滚进来说!”
一默连滚带爬地进来:“爷,王姑娘说,她们要在青龙观住三天,就让王将军住到侯府来,免得无人照顾。至于王将军驻守侯府的护卫费什么的,看在侯爷赔了那么多银钱的份上,王姑娘就不计较了。”
“哼哼……王姑娘还真是视金钱如粪土哪!”
“呯”的一声,紫逸然将手中的羊脂玉莲花盖碗狠狠地砸过去,一峰一默顿时吓得身子都软了,紫逸然越看这两个没用的东西越生气:“滚!还不赶紧带了人去侍候你们那王姑娘的哥哥!”
芳袖芳萝芳草芳翠在一边垂首肃立,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就跟庙里的菩萨一样。
紫逸然心里一股子郁闷之气难消,恨恨道:“爷长得像冤大头吗?谁想敲就敲?”想了想,又道,“一峰一默两个蠢货,一口一个王姑娘,就跟侍候仙人祖宗一般孝敬恭敬,我看他们两个蠢货,干脆把王姑娘顶到头上算了!那是他们奶奶还是祖宗!我还从不知道这两个家伙有这么老实!两个大男人,被一个小女人整成这样,简直把爷的脸全都丢干净了!”
紫忠站在一边,极是难受,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却听紫逸然道:“忠叔,莲花胡同那座两进的小宅子,值一千八百两银子吗?”
“不值。”紫忠听张毅千说过王铎的事,所以回答得很干脆,“听说是花了八百两银子买的。”
“爷就说爷没有记错……这该死的丫头,处处都想讹爷,一座宅子多要爷一千两银子,一扇破门她还敲诈个没完了!”紫逸然气得够呛,门外一默怯生生地声音传来:“爷,王将军的小厮也来了,奴才这就把他带过去了。”
紫逸然这火腾地又窜了上来,站起来大步往门外走:“忠叔,叫人备马,一默,去把那些签条拿上,跟爷去锦威侯府!”
一默愣了一下,紫逸然道:“去找傅东那家伙要银子!他打坏的门,凭什么要爷顶黑锅!”
不至于吧,爷,为了一千多两银子杀到锦威侯府去,刚才你砸掉的那个羊脂玉莲花盖碗,也不止这点钱呢。一默又愣了一下,心里汗流三千丈。
紫逸然飞马赶到锦威侯府时,门房很是遗憾地告诉紫逸然——三天后,定国公府上准备举办赏菊宴,据说是遍邀帝都的青年俊杰和未婚的世家闺秀,就连五皇子贾季宙也是贵宾。昭武帝闻之心悦,傅夫人在给自家找儿媳妇的同时,又为国库省了一笔招待五皇子贾季宙的开销,真是聪明的臣子呀!而傅夫人生怕傅东又借着练兵的借口躲到西山兵营去,今天中午就派人把傅东骗回了定国公府,早早地就把他软禁在家里。
傅夫人是彪悍不让荥阳公主的女中英豪,紫逸然平时躲都来不及,又怎敢去定国公府上找傅东呢?闻言只得恨恨道:“一默,把签条收好,爷就不信傅东躲在他娘翅膀下,一辈子不出来了!”
由于紫逸然的黑脸,侯府里大小奴才都屏息凝神的,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惹着了紫逸然的痛处。
王铎也知道自家的妹子把昨晚上被箍在房里,一步不能多走的火发作在紫逸然头上,可是,妹子不怕紫逸然,不代表他不怕呀?再说,他也知道,自家妹子这一次做得有些过了,好歹紫逸然是个二品大员,将来的国公爷,又是太后的外孙,皇帝的外甥,怎么也得给人家留点脸面,日后才好相见不是?可是,王铎更怕他那得理不饶人的妹子,想了又想,只能悄悄地溜回一峰给他安排的品墨阁,蒙头睡觉,明天一大早,还要去户部当差呢!
王铎绕过几座假山,正要从霞影湖中央的邀月亭穿出去,却听一个小丫头子柔柔的声音道:“唉,柳娥姐姐真是好福气,有个国子监博士的爹给她操心亲事,不像咱们……”
柳娥?亲事?她要成亲了吗?王铎心头一突,一股说不上来的刺痛瞬间弥漫全身,身形趔趄了一下,王铎靠着柱子,全身僵硬。
“她爹不过是个五品官,能给她找着什么好亲事?别的不说,就连给咱们少爷做妾,身份也不够呢!”
“柳娥姐姐才不给人做妾呢!当初在萧妃娘娘宫里,四皇子想要讨了她去,柳娥姐姐差一点撞了柱子,结果被萧妃娘娘一顿好打,要不是公主好心,只怕柳娥姐姐早就被打死了。”
“也是。柳娥姐姐怎么着也是官家嫡女,柳家世代书香,清贵得很,柳博士只怕有的操心了。”
“谁说不是呢。不过,柳娥姐姐长得好,又精通书画,性子温柔和善,听说上门提亲的也有不少呢!”
“唉,一年大两年小的,咱们姐妹的将来还不知怎么样呢,你就别替古人操心了。”
……
“嗵”地一声,王铎一头撞在了冰凉的廊柱上,两个小丫头立即叫道:“谁?谁在亭子外面?”
王铎已是眼冒金星,丢魂落魄,脑中嗡嗡作响,心头又痛又闷,连喘一口气都是异常费力,哪里看得清眼前站着的小丫头?
“哦,原来是王将军,您是迷路了吗?奴婢带你回品墨阁吧!”
“不、不用了……”王铎跌跌撞撞地穿过亭子,压根没发现两个小丫头诡异的眼神。
穿粉红衫子鹅黄比甲的小丫头看着王铎醉酒般踉跄而去的样子,疑惑道:“青岚姐姐,少爷为什么要咱们在这里说这些话呢?”
那穿着葱绿撒花百褶裙的容长脸丫鬟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少爷的事,你也敢多问!走吧,咱们赶紧给少爷回话去吧!”
柳娥要成亲了……精通书画……王铎脑中轰鸣不断,两眼一片乌黑,浑浑噩噩地走回去。周英禄瞧着他不对,连喊了好几声,也不见他答应,所幸额头不烫,倒了水也能喝下去没呛着,只是两眼发直,也没做出什么糊涂事。周英禄放了一半的心,决定明天去青龙观请教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