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元宫,太和殿。
如今这里的主人是玺国第七代君主李晟,李晟并非正宫娘娘所生,他的生母苏慧起初只是先帝李祯身边负责掌灯守夜的一名宫女,因生来比别人多得几分姿色,让李祯颇为垂帘,偶得临幸,竟就此怀上龙胎,遂得封采女。苏慧被封采女之后,先是生下李晟,三年内又诞下女儿李乐,不久便染病去世,被李祯追谥为德容娘娘。苏采女死后,李祯先是将其一双儿女分别封为世子和安宁公主,随后又将他们移交给正宫娘娘敏瑜皇后抚养。话说敏瑜皇后入宫七年未能得子,本觉大势已失,如此一来自是喜出望外,感到日后有了依靠,遂将李晟兄妹二人视若己出,就连读书识字也不惜亲自教授。
到李晟十八岁时,新皇未立,李祯却突然驾崩,敏瑜皇后是个极有远见之人,早年间便开始着手积蓄朝中势力,一度说服李祯将玺国重将温九昭之子温崇骁提拔为护国大将军,令温家父子感恩不尽,并向敏瑜保证日后定当誓死辅佐李晟顺利登基。因此,李祯一死,温家父子便立刻以‘君非李晟,拒交兵权’作为筹码,力压朝中其它势力助李晟坐上了皇位。李晟登基之后,一方面对温家父子更为敬重,另一方面又不得不担心政权受到威胁,故与敏瑜太后商议将自己的亲妹妹安宁公主赐给温崇骁为妻,这也便有了前面所道温崇骁与画素之间的那段前尘往事,当然这是后话了。
“云天,你刚才这步棋真可谓一箭双雕啊!看来朕不服老是不行喽!”李晟笑着捋了捋胡子,如今他早过不惑之年,或因日夜为政事操劳,两鬓已微泛白霜。李晟平素最喜钻研围棋,前日又刚刚借上官云天之手除掉了陌子风这个心腹大患,兴致甚好,便于早朝之后传他到锦元宫切磋棋艺。
上官云天为官三载,如今在九玄宫少主与当朝丞相之间转换角色对他来说早已不是什么难事,只见他眉间带笑,抬手在棋盘上追了一子,和声说道:“这盘棋还没下完,输赢尚未可知,皇上这样说该不会是欲擒故纵吧?”
“哈哈,朕这叫作兵不厌诈!”李晟边说边将手中的黑子猛扣在棋盘上,一口气连吃了上官云天两颗白子之后竟忽见胜局已定,心中自是纳罕。
“皇上的棋路变幻莫测,愚臣自愧不及,认输了。”上官云天将手中的棋子落回棋笥,淡然一笑。
“你这小东西且不必在这里弄鬼,你的棋技朕怎会不知,想必是你故意让着朕讨朕的欢心罢了。”李晟略带赞赏地瞥了他一眼,沉声片刻又坦声笑道:“云天啊,朕还记得第一次在殿试上见到你的情形,那时候你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吧,也不知道为什么,朕看着你觉得很是亲切,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上官云天目光微寒,缓缓望向满眼黯然的李晟,紧绷的嘴角极不自然地绽开一抹寥落的笑:“皇上这样说,臣惶恐。”
门外,花公公脚下踏着小碎步,不合时宜地转进殿门,“皇上,老奴回来了。”
“不是说让你把温将军请来与朕和丞相一起下棋吗,你怎么只顾自己回来了?”李晟问道
花公公捏着小指将拂尘一横,媚声道:“回皇上,老奴刚去请了,可温将军说他昨儿夜里染了风寒身子不好,怕这会子过来冒犯了龙体,还是改日再聚。”
“放屁!”李晟一巴掌拍在棋盘上,震得几个棋子落了地,厉声道:“这个温崇骁真是越来越不把朕放在眼里了,他这哪里是染了风寒,分明是气朕昨日没有答应他赦免陌家女眷!”
“皇上息怒。”花公公弓起身子道:“要不然,老奴再跑一趟叫了他来?”
“不必!朕倒要看看他能别扭到什么时候!”李晟把袖子一拂,眉头紧锁:“陌子风意图谋反本是诛九族的大罪,朕念先帝在时他也算为朝廷效过力,只下旨灭他满门,已经是网开一面了。这个温崇骁心里不知是打得是什么主意,竟然深夜闯宫为陌子风的家眷求情,莫不是已与陌子风结党?”
“皇上多虑了。”上官云天俯身拾起地上散落的棋子,不紧不慢地说道:“依臣之见,倘若温将军果真与陌子风结党,陌家出事他避之不及,又怎会深夜闯宫,如此一来岂不是不打自招了吗?况且安宁公主就是现在的将军夫人,皇上信不过温大人,也该相信公主才是。”
李晟听了上官云天的话也觉颇有道理,方顿了顿道:“如此,你也见了昨晚的事,那么你倒说说是何缘故?”
“温家虽世代为武将,但却一贯宅心仁厚,臣听闻先帝在位之时,温将军的父亲温九昭便曾上书恳求废除满门抄斩的刑罚,后因太皇太后怕破了祖制方没有恩准。如今温将军定是承父之愿,才有了这样的举动,臣以为其罪可免。”上官云天道
李晟听了这话,眉间略泛喜色,因向花公公笑道:“老家伙你听听,照他这么一说,那个温崇骁不但无过,反倒还有功了。”
“依老奴之见也正是这么个礼儿,方才老奴去将军府的时候还亲眼瞧见安宁公主送大夫出来,温将军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许是昨夜真的受了凉。”花公公见李晟破怒为喜便忙跟着附和,他也不为别的,只因多年前他在跟随李祯时因触怒了太后文氏险些被斩,多亏温九昭帮着出面求情才得以保命,便记下了这番恩情,如今温九昭已故这份恩也便落到了温崇骁身上。
“哦,果真有此事?”李祯摆了摆手道:“罢了,温家世代为玺国出生入死,立下了汗马功劳,朕确实不该怀疑于他。朕听先前公主说过温将军向来节俭,府中除去粗使的丫头正经佣人不过才十几个,如今他年事渐长,身子骨哪能还向从前,也该多些人服侍才是。”
上官云天听了此语,心中暗喜道:果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方才还想该怎样开口给将军府配送官婢之事,这下倒是顺利成章了。
“臣恰好有个主意。”上官云天说道:“两个月前,皇上整治了地方上的一批贪官污吏,他们被充了官奴的家人现已悉数压至京城,臣且从里面挑几个好的分派给将军府做佣人,到是比在外面买的要好。”
“如此甚好。”李晟正色道:“只是丞相与朕的一番苦心,不知他肯不肯领情。”
“昨日陌家之事让皇上与将军之间有了误会,温将军心里又怎会没有察觉,臣以为只要皇上亲自下旨,温将军不会博皇上这个面子,能借此事与圣上冰释前嫌难道不是万全之策?”上官云天笑道。
李晟听闻大快于心,于是当即拟了圣旨交付给上官云天,命他速速着手去办此事,殊不知前尘旧事,善恶因果将就此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