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冉二十五年——也就是2006年——的夏天，发生了一件事情，疑似预言中的事情。康熙二十五年，是从康熙当上皇帝那年算起的第二十五年。悠冉没当过皇帝，所以这二十五年只好从她出生那年算起了。当年某算命的半仙预测悠冉二十五年会发生大事，门马内心里姑且是信了的，反正那年头也没什么其他更可信的东西。
转眼毕业已经三年了。这三年门马几乎从大学同学们的视野里消失了。悠冉二十五年门马再次出现的时候，名片上写了副总监的头衔，管着个十来号人的部门，混着个小圈子，提溜着个小情调，浮在大上海的纸醉金迷里。魔都，是个欲望驱动的城市。
这三年门马到哪里去了呢？是不是如《倚天屠龙记》里的张无忌，钻了个小山洞搞奇遇？或者如《七龙珠》里的孙悟空，被送到界王那里搞特训？这种俏皮话已经一点不好笑了。大学里那种肆无忌惮的青春已经是过去时。这里是社会，这里是魔都！门马老老实实在上海某个角落里呆着呢。上班挤地铁，下班找乐子。别人看不见他，就是因为他太渺小了，而且他还不想被人看到。
这几年里，身体里另一个“门马”开始被激活了，他还不太习惯去面对那个自己，所以也不想让熟悉他的人看到他。那究竟是堕落还是进化呢？或者只是对社会现实的适应？门马自己也说不清。门马本以为从象牙塔大学毕业了，自然就该上社会“大学”了。没想到上社会里一评测，说你小子只够格上“小学”的。门马不乐意了，虽然他有吃苦的准备，但是出了大学上“小学”这落差也太大了吧？社会一声不吭，心里想，就凭小赤佬你的这个“不乐意”，应该送你去“幼儿园”。
那门马究竟是上了“幼儿园”还是“小学”？为什么不回到象牙塔的世界里去？门马当然不会说出来。要不这三年他就不会玩“失踪”了。可是呢，这段经历他永远也忘不掉的。
有个老鸟教育他：“三十岁前，你的所有经历都是你的财富。”字面上的意思是说，三十岁前你就该折腾。后面其实还紧跟着两层意思，必须折腾以后才会明白。第一层意思是：“一折腾肯定摔得鼻青脸肿”。再下一层意思是：“这青鼻肿脸就是你的人生财富”。门马信了老鸟的话，一番折腾之后终于悟到了点东西，额外还悟到了为什么这个阶段被叫做“青涩”。“青”是摔出来的淤痕，“涩”是嘴里有苦说不出。摔跤摔个鼻青脸肿那真叫一个幸运，摔断胳膊断腿断脊梁的，又岂在少数？
门马的第一份工作，是一家叫安太咨询的公司给的。总经理李励是位四十多岁的美籍华人，某美中贸易协会的理事长。从小长在上海，年轻时估摸着是位美人，后来嫁给了台湾人，然后去了美国。她的办公室里挂着公司董事长暨协会会长与美国总统的单独合影，有和克林顿照的，有和老布什照的。照片上美国总统笑得多灿烂，和海底捞火锅店的服务员一样既大方又殷勤。
当时的门马被震撼了。原来老板和美国总统的手握得这么紧这么热情啊。后来有同事实在不忍心他对这几张照片的崇拜，告诉他了点内幕，他才明白美国有竞选筹款这档子事。原来在某些方面美国总统的确和海底捞服务员有共同之处啊。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李总亲自给门马等四位新人培训，从自己的美国奋斗史讲到在中国的投资咨询业务，接着给门马们看她与各地政府领导的合影。然后开始谈钱谈未来。基本工资虽然不高，但项目提成丰厚，就是要鼓励大家多做项目多拿奖金。最后，李总开始讲公司文化，这是个有家一样氛围的特别能战斗的团队，几位骨干分别在哪些公司做过这个那个职位。他们会像对待自己孩子一样来帮助你们成长。四位新人激动得热泪盈眶，赌咒发誓要在公司好好干，绝不辜负众位前辈的关爱。
公司人不多，雇了位老阿姨中午做饭。老阿姨勤快又厚道，做得一手精致的上海家常菜，让整天在小饭馆吃盖浇饭、面条、馄饨的门马倍感亲切温暖。李总们总是让新人和年轻员工先吃完，然后自己才来吃饭。所以，门马总能吃上可口的饭菜。当然，门马们不会把好菜都吃光了。一是不敢，领导们没菜吃了，自己肯定也没好果子吃。二是不好意思，人家照顾小辈，你得感恩，你得识趣。
门马开始跟着出差了。第一趟出了长江北岸的某个县。县招商局局长带着他们到了离江边不远的一个小村子，然后又沿着泥巴路开了5分钟，才到了一家不起眼的乡村饭店，招待他们吃饭。一路上门马就纳闷了，这家饭店孤零零的立在江边，周围除了田地就是河汊，最适合月黑风高了。怎么局长就领他们来这里了呢？菜一上桌，好家伙，有河豚，有刀鱼，有鲥鱼，十多种鱼都是长江里的鲜货。门马没见过世面，也看出至少有3味是这个季节禁捕的珍稀，甲鱼、河鳗在这席面上就算是最次的了。宴席上，李总和局长觥筹交错，称兄道妹，述着掏心窝子的交情。好对得起这江边孤店的一番安排啊！
门马觉得自己无功受禄，心里不安。对自己的酒量没信心，不敢上前敬酒助兴，颇有点不好意思。看宾主已酒过三巡，就偷偷问李总，自己该做点什么，好为局长拉投资，好为公司挣项目。李总笑眯眯的让门马不要急：“这次带你出来见世面的，你看着就行了。”
第二次出差去了台州地区。和第一次出差的内容大同小异。到招商园区参观，到市委招待所吃宴席，听李总和官员们口若悬河慷慨激昂描绘本地园区美好未来。然后自己啥事都不需要干。门马纳闷了，这日子也忒轻松惬意了吧。陪了他们2天的市委副秘书长是位约莫50岁的文雅老者，看到门马一个人在走廊发愣，就问他：“你真的是P大毕业的？”门马殷勤的笑：“是啊。”副秘书长淡淡一笑：“那你怎么和他们混在一起？”语气里有一点责备，有一点惋惜。门马傻了，“他们”指的只能是李总们了。副秘书长和李总这两天不是谈的很好吗，怎么突然这么说？不知怎么回答，门马只好喃喃的说：“能给贵市找来项目，不是也是一种贡献么……”副秘书长意味深长的看了门马一眼，转身走开了。
啥叫意味深长啊？就是你明知道对方有其他的意思，但你就是搞不懂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门马搞不懂副秘书长最后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但肯定不是夸奖或者赞许。本来就在纳闷的门马有点惶恐了。
两个月过去了，门马更加惶恐了。他发现自己没正事可干，公司好像也没有多少业务。李总有时会安排他去搜集点资料，他总是以最快的速度完成，然后就没有了下文。他特别想找事情干，特别想忙忙碌碌的，这样似乎就会多一点安全感。所以，连为客户打车这种事情他都抢着干。结果呢？等他好不容易把出租车从马路上拦过来，保安早就叫好了一辆。出租车大叔朝着他吼：“戆度！”
雪上加霜，同事们间开始流传各种小道消息，说董事长就是在公司挂个名，而且已经不是那啥啥啥协会的会长啦。李励就是在扯虎皮拉大旗，两边忽悠。到各地的招商办说自己有资金有项目，到台湾企业主、海外华人那里说自己在地方上有朋友，其实自己就是个中介人、掮客。前两年地方政府一窝蜂搞园区，优惠条件一个比一个狠，连财务会计都要背招商指标。这类生意还能捞点钱。现在日子不好过了，项目少得可怜。稍微像样点的项目李励都自己抓手里，手下人拿那点基本工资怎么甘心？都快走光了。所以，一下子招了门马他们四个过来。
门马们问：“既然如此招我们来干吗？”老员工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们不就是摆设么？要的就是你们学校的名头。前会长是大摆设，你们是小摆设兼勤杂工。反正也便宜。”
真相如此赤裸裸，门马们大惊失色，自尊心受挫。原来这公司就比皮包公司好一点点，自己不过是皮包上镶的一颗廉价水钻。李励不就是个骗子么？招商办、企业两头骗，中间还骗了他们几个当道具。什么争取提成，甭指望了。什么积累经验，积累骗人的经验啊？
四个人之前还抢着在李励面前献殷勤，如今凑一块儿同仇敌忾，争先恐后的爆料。这个说，李励上次送她一包饼干，说是带给她的点心，其实是飞机上送的航空食品。那个说，李励让她帮着看了半天的孩子，亲口听李励教育她家小女儿怎么样说谎不被揭穿，她小女儿都哭着骂她坏人。门马也不甘落后：原来上次在台州人家副秘书长早看穿李励了，难怪要提醒我赶紧脱身……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四个人七嘴八舌商量了半天，觉得应该联合起来向李励要求加工资。能加当然好，不能加大家就走人。我们的学校背景，这点工资在哪里找不到啊？
不知怎么的，门马心里有点乱，回到家就站在朝南的大露台上迎着风发呆。李励算是骗人么？算是坏人么？向李励要求加工资有道理吗？李励会给他们加工资吗？
大露台对面是一个落成不久的小区，几十栋房子都是六层的。所以，露台前面没什么遮挡，视野很好。风从海上来，仿佛一口气就能吹到这里。空气可比市中心小清新多了。门马特别喜欢站在这里发呆，看前面的万家灯火，看天上的繁星点点。他还尝试着找一下银河。不晓得是视力不好还是魔都的光华太耀眼，他一直都没找到。喧嚣的上海，居然还能有他自己的一方天空，真是惬意之极啊！这里的风，拂去点烦心的小破事还是不在话下的。
门马的心慢慢安静下来了。然后他听到楼梯响。他的简易楼梯是用旧木材打的，虽然上次搬沙发上来也没出问题，但走上去总免不了有点噶吱作响。门马安慰自己这叫一梯多用，部分起来了看门狗的预警作用。楼梯响起了，就知道有人来了。这会儿会是谁呢？难道是有房客上来交房租？怎么上来了不止一个人呢？
门马回头一看，四个房客都上来了。门马心里暗叫不好：一定有事。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啊。
为首的是唯一的女租客，那位复旦美眉。她说，门马，你得给我们减房租。
门马问为什么，这已经是张江同类房源的最低价了。
复旦美眉说，你这是水泥地板。门马说，张江毛坯房一个房间也要400块。这已经是同类房源最低价了。
复旦美眉说，你这连空调都没有，你知道今年夏天有多热吗？门马说，带空调的哪里有租金低于800的。已经是同类房源最低价了。
复旦美眉说，你这都没人打扫卫生。你要雇人每周打扫一次。门马说，行啊，费用大家一起分担吧。已经是同类房源最低价了。
复旦美眉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挫刻。你当初说以房会友，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朋友的么？门马说，美女啊，我也要生活啊。毕竟我有按揭要还啊。租金已经不能再低了。大家需要的宽带我装了，电视冰箱洗衣机都有了，电费水费我一个人出一半。真的已经是同类房源最低价了。
……
五个人在大露台上争论了一个多小时。复旦美眉是发言代表和主要火力点，一个同济帅哥时不时帮一下腔。租大房间的交大帅哥和门马是一个省的老乡，似乎是保持中立的，偶尔说一两句，想当和事老。武汉大学的那位站在一边看着，一句话都不说。
条件简陋，凳子不够。况且坐下就矮人一头，辩论者岂可屈就？于是，所有人都站着。
门马觉得腿有点酸了，他之前已经站了老一会了。复旦美眉估计也腿酸了，心里还有委屈，眼睛从椭圆瞪到了标准圆，开始发飙：“我们都是什么学校毕业的，你怎么好意思让我们住这种地方？掉价不掉价，丢人不丢人？门马我最后和你说一次，你赶紧把地板给我们铺起来，再把空调给我们装起来。否则，你就给我降房租！”
门马心想，我又不是你男朋友，凭什么对你这么好啊。没好气的说：“我不想再重复了。已经是同类房源最低价了。”
没几天，复旦美眉搬走了，临走前不忘反复强调“阿拉伐旁侬则乡下宁搞且尼三”。同济帅哥搬走了，对门马有胜利者般的微笑，对复旦美眉有身后默默的注视。交大老乡也要搬走，门马问为什么。他腼腆的回答：“虽然是她们拉我上来和你谈的，她们都走了，我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再住下去了……”空出的房间三天内又都租出去了，三个房间都加了50块钱。再有名校毕业生来租房，门马就会担心，同等条件下宁可租给别人。
这时门马想起了李励。在她眼里，门马他们四个名校菜鸟是怎么样的呢？如果他们真的联合起来要求加工资，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在传统观念里，“学历”就是等级。进士比举人高贵，举人比秀才牛叉。以此类推，博士工资就该比硕士多，硕士就该比本科多，一本毕业生就该比二本多。当时，国有企业大多数都是这么设置的。
在市场经济里这些传统观念就完全不对了。市场经济是追求效率的，不讲人的背景和关系。你要想拿更多的工资，就要先证明你能给公司挣更多的钱。除此之外，才不会在乎你是哪个林子里飞出来的鸟。西方经济学的基础是什么？是理性人假设，每个人都追求自己的利益最大化，都想用最少的钱办最大的事。所以，外企工资是根据职位和贡献定的。门马的同学有不少进了四大会计师事务所，新人的待遇是没有差别的，本科和硕士一个样。
四个房客找门马降房租和四个菜鸟找李励涨工资其实是一个心理。他们的观念还是传统的，以为自己的学校好，就天然该得到别人的更多承认。
想到这里，门马急了：“绝不能找李励涨工资！”
第二天一到公司门马就去找小伙伴们，话还没说出口，就发现气氛不对了。李励在办公室开着门怒气冲冲打电话。每个人都盯着眼前的电脑屏，一脸凝重。一个小伙伴朝他使眼色，他赶紧打开电脑，上了QQ。
“我们被出卖了。”小伙伴说。
昨天下班后，四小菜鸟之一跑去找了李励，说自己要辞职，顺道儿发泄了对公司的不满，最后态度还有点恶劣。门马可以想象那个场景，因为他前几天刚被发泄过。可是，这只小菜鸟说了更多。不知是为了证明自己辞职的正当性，还是为了和李励叫板，此菜鸟居然跟李励讲四小菜鸟一起商量好了，都要走。李励当时什么反应不知道，反正今天一大早就来了公司，说要找剩下3个分别聊一下。损人不利己的叛徒昨天连夜收拾东西走了，今天当然不会出现在公司里。剩下三只小菜鸟面面相觑，嘴上不说，手在键盘上一阵敲，边想对策边骂人。
还能有什么对策呢？第一只小菜鸟被叫进去，不到5分钟就出来了，怒气冲冲的把笔记本拍到了桌子上。第二只进去了，多呆了十几分钟才出来，一坐到位置上就又咒骂起叛徒来。她本来想和李励再商量商量，看来也没有好结果。
轮到门马进办公室了，李励正戴着眼镜在看什么材料。门马坐下来，然后对李励讲：“真心话，李总你对我们还算不错啦。”李励愣了一下，眼神柔和了起来，抬眼看着门马。她没料到门马会这么说，但又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门马的小伎俩。于是，门马就简略把房客找他降房租的事说了一下，坐在对面的人自然就懂了。李励沉吟了一会儿，对门马说小伙子你是很有潜质的，希望你先留下来呆上一年，当做你进社会的练兵场。你们真的什么都不懂，社会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有些事情你们的父母也不可能教你们。他们都走了，你的锻炼机会就多了，工资也可以涨一点。不过要签一个协议，至少呆满一年，否则支付违约金。
门马的脑子里一团乱麻，不知道该站在小伙伴们一边还是听李励的，自己会被叫做叛徒吗？更主要的是，毕竟自己对这份工作也不满意，心里是想另找高枝的。有违约金这个制约，总觉得不安全，很别扭。那时候新劳动法还没出台吧。终于，门马说：“大家都走了，我留下来很不好意思啊。”李励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就这样，工作没到3个月，门马就失业了。那段时间，他反复想着这两件事情。他第一次懂得了换位思考。从小他就被教育，要与人为善，“人之初性本善”嘛。那么在社会上，真是这样的吗？房客们半夜的逆袭，算是善的还是恶的？小菜鸟们想加工资，是善的还是恶的？那么他门马拒绝减租怎么算呢？李励驾驭他们的各种方法又算什么呢？人们天然只顾着考虑自己的利益，或许才是这个社会的真实吧。
当他的同乡房客说“他们都走了，我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再住下去了”时，门马在内心里是不屑的。可是，没过几天他自己又是和李励怎么说的呢？“大家都走了，我留下来很不好意思啊。”嘿嘿嘿，人啊，是不是都是这么回事情啊？
有首英文歌唱得特别好。开头是这样的：How many roads must a man walk down before they call him a man？”（一个男人要走多少路，人们才会觉得他是一个男人？）……“The answer， my friend， is blowing in the wind. The answer is blowing in the wind.”（朋友，答案在风里飘荡，在风里飘荡啊）
这世界跳跃式的变化，已经把父母师长们的人生经验扫进了垃圾筐。在这个激荡、浮躁、摇摆的大变革时代里，原歌词的措辞对门马们太文艺了，太高雅了，太纤细了。唱成这样更有味更真切些：
一个人要掉多少个坑，才能算个爷们啊？
答案在坑里，朋友，从坑里爬出来再说吧。
无论“骗局”还是“变局”，统统都是坑。这个时代，“莫愁前路无有坑，天下谁人不翻滚？”坑的数目不重要，关键是下一个坑你还赶趟不赶趟。掉坑里，爬上来。接着掉下一个坑，再爬上来。自然而然，答案就有了。嘴炮不算数。
所以啊，如果门马足够坚强，也许有一天，在跌过几个大坑以后，门马会在心底里庆幸悠冉没听他的话，坚持了自己的选择。要是悠冉走了自己这条道，等她从坑里爬出来，八成是个“女汉子”啦。岂不暴殄天物，于心何忍！
如今的门马离这一层觉悟还远着呢。他还在以身试坑的初级阶段——天下无坑。仿佛有了父母的教诲和书本上的经典理论，前方就会是一片坦途。目测也就比电影《天下无贼》里的傻根好上那么一点点吧。毕竟他已经不知不觉探到了大变革时代的根本问题：如何看待人？该把人性看做本善还是本恶？
电影毕竟是电影。估计悠冉也看不上傻根。门马啊，以身试坑，舍你其谁？就这么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