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是你应得的,你就能拿到吗?你觉得有欲望做动力,这个社会就硬当了吗?”搜飙问门马。门马被问住了,真愣愣的看着搜飙,说不出话来。
除了YMA,门马还加入了其他小组,比如这个“花痴大猫帮”。一帮自称“伪文艺中青年”的家伙聚在了一起,以胖加菲猫为图腾,经济文化漫天谈。搜飙就是门马在花痴大猫帮里认识的。接触几次后,门马特别喜欢找他说问题。门马觉得他就是阿夸口中的滑头。搜飙约莫三十八九岁的样子,时间可以自己安排,又不用为钱担心。什么事情他都能聊一点,却总让人猜不透他的真实想法。
搜飙看到门马还在发愣,继续说:“我们现在的阶段,和美国20世纪初的情况很像。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书你可以再读一些,路你还远着呢。”
门马点头。虽然他不知道搜飙具体究竟什么意思,但他同意。刚上社会“小学”,没道理1年就能毕业啊。
2005年转眼就到了。元旦之后到春节之前,是房地产行业传统的休整期。没什么人在这个时点来买房子,于是大家开始忙着算账、串门和跳槽。
YMA的聚会上,燕十九开始大发牢骚,他的帐算不过来了:“老子今年做了多少项目?今年公司业绩里,大半壁江山里都有老子的功劳。什么项目都厚着脸皮找我帮一把,说提成里面不会少了我的。现在到手一看,只有说好的数字的零头!这帮球蛋!”
阿夸问他:“具体和你怎么说的?”
燕十九:“还能说什么?承认我的功劳。然后说,公司也要考虑其他人,给我的已经算很高的了。”
门马:“提成比例什么没写在合同里?”
燕十九:“光有比例有什么用。到底做了多少项目,每个项目算你多少份额,哪些算你帮忙的。怎么说得清楚?他给你装傻你找谁说理去?口头说的都是放屁!”
阿夸:“写在纸上的比屁也好不了多少。”
燕十九:“要你干活的时候,他跟你讲合同,多劳多得,年底算总账。给你分钱的时候,他和你讲公平讲团队协作。他总能找到理由。球蛋!过完年老子就炒了他!”
门马低着头不说话。他遇到的情况稍微好一点,虽然奖金也不多,但戴总给他升了职加了薪,还配了个人给他。让他思考的,是这句“总能找到理由”。
阿夸:“市场经济,就是丛林法则的啦。他强,他横,关键是你拿他没办法。你没法投诉吧?大多数公司都这个德性。你闹大了,以后还怎么在这个行业里混。你还没法拉你同事造反吧?他们没理由站在你一边啊。”
门马:“市场不等于丛林法则吧?追求的是资源配置效率最优。垄断都是被唾弃的,这比垄断还恶劣多了。一点诚信都没有。”
阿夸:“小同志,我知道你说的是契约精神。你以为喊几声市场经济制度,市场经济就建立起来了?中国人脑袋里有这个观念吗?他们是这个想法,蛋糕能占多少就占多少,谁做的蛋糕他才不管。房地产圈子里,有官有商,你告诉我有几个是做蛋糕的,有几个是抢蛋糕的?辣手的事情还少啊?到处都是啊!”
门马:“这只能说明我们处于初级阶段。大家都知道这是错误的。我的同学,还有周围的人,都这样想的。”
阿夸:“那才多少人,改变不了现实。大多数人根本不懂,就算懂了也不愿意听。混日子的是大多数!他们也不开心你多拿钱。要不,燕子的同事干吗不站出来帮他闹腾?我实话实说啊,背地里他们指不定还在幸灾乐祸呢。”
燕十九:“球蛋,我看你还真是说对了。还搞什么创新啊,搞什么突破啊。搞创新搞突破的人都被他们搞死了。还搞什么创新国家。鸡屁眼里系根绳——扯蛋!”
阿夸:“所以,门马,不是我泼冷水。在咱们这个地方,人的思想认识水平就这样,所以市场经济在咱们这里,就是丛林法则。到头来就是看谁狠。一时半会改变不了的。你别做书呆子啊,要小心啊!”
门马想着自己在公司里遇到的一些事,觉得自己真要注意了,不能只顾干活,缺了心眼啊。门马担心了:“十年之内,这种情况估计改不了吧?”
阿夸:“何止十年!政府的那个报告里怎么说的?现代化事业要几代人才能完成!至于能不能现代化?我唯一知道的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燕十九:“我靠,不装苏格拉底你会死吗?”
门马:“可我真觉得我们这代人都和我想法差不多啊,比我激进的多了去了。”
阿夸:“你们80后才进社会几年啊?等你们成为社会主流,不至少是三四十年以后的事情了?十年一代,可不就是几代了?”
门马开始冒汗了:搞不好自己就是冲在前头的烈士,根本没命看到黎明。要是老老实实随主流走大路,三四十年以后也就安全退休了。自己上了现在这条道,天晓得是不是拿脑壳撞南墙啊。
阿夸意犹未尽,不介意再给门马来上一脚:“还有,人会变的。你们这代人现在是什么想法也不重要,十几二十年以后再看看,到时候你们是什么想法吧。”
燕子火大了:“阿夸你是不是兄弟,把门马吓成傻子你开心啊?要么国家有本事再给所有的人安排工作。否则,大部分人还是要自己出来混。二十年以后,谁是主流还用说吗?小爷最瞧不上主流了。小爷向来是现在的非主流,未来的主流!”
阿夸边听边开始摇大脑袋,咂吧着嘴举起了酒瓶:“燕儿一席话,让人茅塞顿开。原来我们走在从非主流到主流的康庄大道上。那么,问题就简单了。我们要活着,在这个舞台上活着。活到20年以后,爷们几个就是主流啦。来,为活着干瓶!”
门马:“人话!”这个时候叫他干一缸也不会眼睛眨一下。
燕十九:“最后一句最像人话!”
三张涨红的脸上流光溢彩,写满了对未来的希望。希望,总是比最好的化妆师更会打扮人。
现在轮到燕子意犹未尽了:“还没说我该跳去哪家公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