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大肠见此高兴不已,连连叫好。显然为自己找的这个抢手感到满意。
晃动着肥满的身躯一屁股坐下,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猪大肠挥手道:“坐,都坐!”
几个人一起坐了下来。
众人脸色齐变。席坐礼仪是很有讲究的。所谓客随主便,向来都是主人先坐,然后客人才能入坐。即使贵客,也要礼让三分,推辞再三才可先坐。这时的大小姐还未招呼,尚在一旁站着,他们便先入为主,明显是不把主人放在眼里了。
大小姐脸色不善,还未开口,便听得有人冷哼道:“主人有礼客失礼!”
说话的韩林不认识,大概本着都是南院旧友,一荣俱荣的想法故出言维护。
这是个很简单的对子,通俗易懂,也没有难度。但对于肠肥脑满的朱大昌而言,是万万对不上来的。
候中居呵呵坐下,答道:“学生不坐先生坐!”
这花说的便很露骨了。直接把自己比成了先生,你们都是晚辈,哪有学生先做,先生后坐的道理?”
那人面露怒色,却听有人接着道:“犬离家宅须夹尾!”
这次说话的认识,正是张志远。韩林眯着眼睛自语道:“说那么含蓄干嘛,直接说狗离家宅多好!”随手抓了把瓜子对着婉如笑道:“来,咱们嗑瓜子,看好戏……”
候中居听罢也不生气,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缓缓应道:“虎入猴山便成王!”
“放肆……”
“大胆……”
…………
候中居这下子算是开了地图炮,直接把所有人都得罪了。众人无不怒目而视,拍案而起,纷纷群起而攻之。
“无知小儿放厥词!”
“有才书生中魁首!”候中居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
“萤火本虫化,焉敢争月辉?”
这是拿他的出身说事儿来了。候中居出身贫寒,中魁首之前,在杭州一带一直默默无闻。直到去年赛诗大会中崭露头角,一鸣惊人,方才被人所熟知。
这话直接说到了他的痛处,候中居轻哼了声,道:“金蚕褪尽皮,破茧终化蝶!”
…………
接下来又有几人相继向他发难,候中居来者不拒,皆被他一一化解。看情况还是轻描淡写,游刃有余。
北院才子的声音越来越弱,渐渐熄了火。
“好,好……”
朱大昌拍着两只猪手,脸色涨红,兴奋地叫道:“对的好,对的好!让他们北院的人见识下咱们南院的厉害!这破酒楼有什么好的,还是到我富贵居去吧!哈哈……”
北院的才子们脸色铁青,一个个活像被掐住了喉咙的鸭子,嘴唇嗫喏几下,就是吐不出干货来反驳。不由把目光投向了他们的灵魂人物,夏鸣!
夏鸣一直漠然地注视着场中,没有说过话,见南院才子们全军覆没,此时不得不亲自上场。
淡淡地望了眼整得意忘形得朱大昌,轻声道:“大昌莫大猖!”
朱大昌怔住,习惯性的看向自己的打手兼救星。
候中居略微思索下,便答道:“中居即中举!”
准确得说,候中居对的并不太工整,但能再这么短的时间内对出,而且该把自己得身份抬高一分,已然难能可贵了。
夏鸣也知道一般的对子根本难不倒对方,低头沉吟片刻,忽而重重地合上纸扇,道:“有口无德难成大器!”
众人一愣,这对子听上去没有任何出奇之处。其实不然,如果用当地的方言来讲,德,和点是谐音。意思就是讽刺他空有才华,没有涵养,缺了‘点’,成不了‘器’!
众人醒悟,纷纷喝彩。静待候中居出丑。
韩林轻轻点头,“嗯,这还像回事……”
“这对儿很难么?”婉如不懂此中之道,眨着眼睛问道。
“马马虎虎,一般般了!”韩林吹牛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脸红,“勉强算是下乘,对我而言没有任何难度,嘿嘿。”
“嗯,我就知道韩大哥最有本事了!”婉如美目转动,满是崇拜地望着他道。也就她才相信韩林的鬼话了。
大小姐也颇有忧色,谁知道好好的一次聚会,半路却杀出个程咬金,如若被朱大昌得逞,那这次的安排就全泡汤了。
夏灵目光闪烁,不时朝韩林处看去,眉头微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候中居来回踱着步子,全场落针可闻,静的可怕。忽地只见他眼睛一亮,止住脚道:“为士交心,展图大志!”
“马屁精,比老子还不要脸!”韩林暗暗鄙视。
“哼……”
“戚……”
不屑冷笑,所有人无不冷目相对。如此卑膝求荣,气节全失,纵是才腹满伦又有何用?
候中居脸皮再怎么厚,此刻也不禁微微发烫,虽然对出了出来,却感觉如芒刺在背,千夫所指。不过马上咬牙强抬起头,迎向众人的目光。
夏鸣失望地叹了口气,道:“人各有志,候兄胸有沟壑,我等万万不及,夏某自愧不如,这便请罢……”
夏鸣爱才,不惜折已下身,这从对之前对待韩林的态度便可见一斑。此番是对候中居失望透顶,不屑与他多言,自堕身份。话语间嘲弄之意甚浓。
候中居听罢,脸色难看至极。渐渐涌起一丝怒色,哼哼冷笑道:北院才子便这些本事么?自视清高,依我看尽是沽名钓誉浪得虚名之辈罢了!我今日投身朱大人门下,靠的是真才实学,凭的是十年寒窗之苦。你们个个每日锦衣玉食,饮酒作对,还有佳人相邀,可知我等寒门心酸?我候中居天纵奇才,可恨生不逢时,伯乐难觅。亏得朱公子赏识,他日定飞黄腾达,荣华富贵指日可待!你们有的,我候中居也会有,而且会更多!”
候中居最后几乎是吼着说的,似乎要把心中的淤闷全部宣泄出来一般。
“唉,可怜的娃啊!”韩林砸砸嘴巴,说话间怎么都听出有喜闻乐见的味道。
“哦,怎么讲?”婉如好奇地问道。
“这人精神上出问题了!哦,也就是说快疯了。”韩林吐出嘴里的瓜子皮,道:“这就是典型的强迫症晚期,看到别人过的比自己强,心里上极度的不平衡,加上长时间的压抑,心里上已经走上了一个极端,做事已经不讲什么原则了,为达目的,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那,那如何是好?他会不会……”婉如不知想到了哪里,脸上惊恐不已。
“放心,放心!”韩林给她一个释然的眼神,“他最多也就发发牢骚,骂骂大街而已,一个羸弱书生,没什么杀伤力地。”
候中居狠狠发泄一番,心中顺畅不少,又找到了优越感,撑开折扇摇了摇,低眼环视一周,开口道:“土鸡瓦狗之辈,怎可与之比肩?可笑,可笑……”
“休的放肆!”
夏鸣猛拍桌子,震的茶具都哗哗作响,能让他这么温和性子的人都如此失态,可见把他气到什么程度了。
“如何?技不如人便恼羞成怒了么?”候中居极为傲慢地道:“这可非君子之风啊!不服咱们手底见真章!”
“哼!”
这人有些本事,夏鸣自知不是对手,怒哼一声,甩袖坐下。
“候公子是欺我南院无人么?”夏灵越众而出,不知打的什么主意,笑吟吟地道:“我南院人才济济,乃卧虎藏龙之地,人人皆高风亮节之辈,不齿与溜须拍马下作之人多费口舌罢了!”
“这位想来是夏小姐吧?”候中居估计也是豁出去了,话语间强硬不少,阴阳怪气道:“夏小姐说话和人一样漂亮啊!难道是黔驴技穷么?这般强词夺理的话也能说的这样冠冕堂皇,真是高风亮节的很哪,佩服,佩服,呵呵。”
候中居装模作样地拱拱手,语气轻浮不已。
夏灵眼中显现一丝怒色,一闪即逝。依旧笑道:“我也不与你理论许多,今日我们店里有一位伙计,也读过几年诗经私塾,精通楹联!”夏灵说着玉手向旁一指,“你若能胜他,我北院才子甘愿认输,若是连伙计也胜不了……呵呵。”
“店伙计?哈哈,夏小姐莫不是在说笑罢……”
候中居大笑连连,顺势望去,忽地笑声戛然而止,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他的目光停留在韩林的位置上,当然注意力没有放在他的身上,而是落在了他身旁的位置上。
“好一个水灵的姑娘!”
这是所有人的想法。开始因为韩林和婉如他们所处的位置偏僻,加之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场中。胡此没有人关注这里,现在看到,原来这里还有一位姿色气质不亚于周小姐和夏灵的存在。
候中居眼泛精光,直接无视了韩林,整了整衣冠,迈着潇洒的步伐缓缓过来,道:“窈窕淑女百媚生,君子好逑闻香来!在下候中居,敢问姑娘芳名?”
与周小姐和夏灵不同,前者背景深厚,一般人只有远观,没有亵渎的份儿。而婉如则不一样,一看就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又长的这般出色,招蜂引蝶便成了自然。
“你他妈是猪脑子啊?这么明显祸水东引的手段都看不出来?”韩林心中爆怒,真想一巴掌拍死这头蠢猪。侧眼看到夏灵,得意的像偷到了蜂蜜的狐狸般眉笑眼开。
暂时没空和你算账,韩林狠狠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候中居是吧?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撬老子的女人,真当老子不存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