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发出会意的笑声。本来还有人不愿意与韩林接触的,虽然听他吟诗有几分才学,可终究有身份的障碍,总觉得有辱自己的脸面,可经此一说,众人都不由放开了心怀,圣人的话用归不会错的。
一时间,所有人都纷纷劝言,邀请高人进亭论词。
事情发展到这里,往下就是水到渠成了。韩林装模作样思索半天,开口道:“如此就却之不恭了!”
众人大喜,韩林扭头嘱咐水生道:“童儿,在此等候片刻,我去去就来。”
水生应了一声。人们这才注意到原来还有一个才思敏捷的孩童在旁边。
夏鸣来了兴致,开口询问道:“不知这是谁家的孩童,小小年纪便如此聪慧。”
“呵呵,旧时家童,不值一提,夏兄见笑了。”水生的身份韩林早就给她安排好了,回答时没有一丝的犹豫,谎话张口就来。
夏鸣点头不止,“年幼尚且如此,假以时日必然是栋梁之才啊!”
韩林打了个哈哈,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开玩笑,再让他说下去,万一一时兴起出题考验,那可全露陷了。”
显然水生毕竟还是个孩子,还不能引起别人多大的兴趣,夏鸣伸手作请,一行人皆向亭内走去。
听雨亭占地不大,满员估计也就能盛十几个人。不过装修却极为精致别雅,梨木漆柱,琉璃彩瓦,石桌石凳皆是汉白玉所制。亭内凸起高台,名为听雨台,亭子不断有人捐资修缮,唯独石台从未变动。台壁刀刻斧凿,布满诗词,各个年代都有,有的甚至不知年月,几乎被岁月侵蚀了字迹。
众人进入亭内,夏鸣笑道:“还未曾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哦,在下韩非!”这年头没身份证就是好啊,随便起一个就能糊弄过去。韩林无耻想道。
“原来是韩兄,”夏鸣道了声,“我为韩兄引荐一下,这位是张志远,张兄……”
旁边一位瘦高个儿向前一步,道了礼,韩林拱手回礼。
“这位是田世充,田兄……”
“田兄好……”
“这位是李文学,李兄……”
“李兄好……”
“这位是刘阅经,刘兄……”
韩林,#~&$☆%#?
一番见面下来,韩林对古人的智慧有了充分的理解。“谁说人家没见识,谁说人家目光短浅?看看人家起的名字,多有远见,多有深意,多有……那个啥……”
寒暄一番众人落座,夏鸣呵呵笑了声,说道:“既然韩兄入场,那我们便继续吧!”转而对韩林道:“方才诸兄进行诗词接龙,每人依次作句,对不上来的,可要罚酒一杯,韩兄以为如何?”
闻言韩林心里不免打了个突突,心道怕什么来什么,要说抄别人点诗词那自然不在话下,可人家这是真刀真枪的上啊,不知道自己肚子里的这点墨水能不能蒙混过去。心里紧张,嘴上却答应道:“甚好,客随主便,一切听夏兄吩咐。”
“呵呵,好……”有人站起来笑着说道:“这次便由愚兄抛砖引玉,开个头如何?”
韩林侧目,说话的这个瘦的跟猴子似的,正是先前介绍的张志远,手中拿把折扇轻轻摇动,看上去信心满满,估计是早就有了腹稿。
只见他慢慢来去踱了几步,忽而仰头看天,缓缓吟道:“一轮明月照九州!”
韩林瞪大眼,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你丫的憋了半天就拿出这点东西?哎呀,可吓死我了,原来也就这水平,白叫老子提心吊胆这么久。这就好办了,这就好办了。”
接下来轮到刘阅经刘兄接对,只见他想皱眉苦思半天,忽然眼睛一亮,忙道:“有了!”继而摇头吟道:“一轮明月照九州,才子佳人乐悠悠!如何?”
“噗!”韩林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你丫的确定没在逗我?就这水平,小学生也比你强!还真没糟蹋了你这个名字啊,估计每月流太多了吧?”
“好,好……”
韩林率先拍手称赞。不管怎么说,有这样猪一样的队友,一会儿自己即使发挥失常也有他们垫底不是?
“呃,好,好……”
众人见此,也随即叫好。人情就是这样,就算心里再不情愿,表面功夫总要做到的。
刘兄得意地左右抱手,为自己临场的超常发挥很是满意。对着身边的夏鸣道炫耀似的道:“夏兄,请了!”
夏鸣苦笑一声,撑开折扇摇了几下,转头望了望韩林,眼中满是笑意。慢慢收了折扇顾自吟道:“听雨亭中贵客来。”
“嗯,这还像回事!”韩林暗暗点头,关键是话语间把自己的身份抬高不少,无形中拍了一记马屁,这让他心里暗爽不已,比开始那两个强了不知多少。
轮到韩林接词,众人无不把目光聚集到这边来,想看看这个落魄书生到底有何惊人之举。
只见书生面不带色,丝毫不见慌张。缓缓端起酒杯凝神而望。
对不出的罚酒一杯,规矩大家都知道,难道是他甘愿放弃了么?在众人不解的眼神中,书生忽而开口吟道:“举杯邀月成三人!”
“好……”
夏兄率先叫好,折扇击掌,“妙,妙不可言,妙不可言那!”才子们纷纷反应过来,一齐叫好。原本开头的两句糟糠之词,经过夏鸣与韩林的补充,意境硬生生提上了一个台阶,虽不算是佳句,但也能登堂入室了。
“有此佳词,怎能无酒?听雨亭中贵客来,举杯邀月成三人!当应此景,当浮一大白!”众人兴致高昂,纷纷举杯起身,一饮而尽。
这个年代的酒度数还很低,跟啤酒差不多。但韩林下面还有正事要办,不敢贪杯,仅仅浅尝一口便放下酒杯。
酒水下肚,酒精上脑。才子们兴致正高,俱是畅快而饮,侃侃而谈。焦点自然是韩林这个落魄的高人身上。而韩林说话不卑不亢,处处尽显高人风范。这让众人更是佩服不已。
少时,一名巧丽的丫鬟自湖边的画廊下来,进入亭中,微微作了万福,嘻嘻笑道:“各位公子,我家小姐让我代各位问好了。”
众人对她也不陌生,俱是点头应是。
“采荷,采荷,我刚刚作诗一首,赠与你家小姐,你看如何?”身态略微臃胖的刘阅经急忙起身,骚包地清了清嗓子,摇头晃脑吟道:“一轮明月照九州,才子佳人乐悠悠。听雨亭内贵客来,举杯邀月成三人!怎么样?”
众人绝倒……
被唤作采荷的丫鬟咯咯笑的弯下腰去,半晌才回过气来,笑道:“我家小姐说了,后厥实是佳句。”
“那前面两句如何呢?”刘阅经双眼放光,慌忙追问。
“是问你那句才对吧?”韩林翻了翻眼,被这位老兄的脸皮深深折服了。
采荷掩唇轻笑,“我家小姐说,以刘公子之才,便可去私塾的童儿同学了!”
“噗嗤……”
众人再也忍不住了,皆是笑出声来,只是为了照顾他脸面,不敢笑的大声,一个个憋的满脸通红,转过身去,场面甚是滑稽。
到这会儿刘兄脸皮再厚也撑不下去了,只得悻悻而坐。
韩林心中大奇:“看来这个什么小姐不简单那!”要知道这个年代崇尚男尊女卑,即使这个刘胖子草包,可能坐在这里本身就说明他的背景不浅。就算这样也被一个女子讽刺一番而不敢回应,这只能说明船上女子的身份非富即贵。
最后还是下鸣打了圆场,轻轻咳嗽了一声,转而向采荷问道:“灵儿这次又拿什么题目来为难我们了?”
“瞧这称呼喊的,还灵儿呢……该不会跟那位小姐有一腿吧?”韩林暗自腹诽。
采荷捧上画卷放到石桌上,缓缓展开。
这是一副常见的山水花鸟图,看墨迹估计是刚完卷不久。图上远山巍峨,长河蓬勃,花丛点缀其中,恰到好处,几只鸟鹊栩栩如生。笔法细腻老道,看来这女子在书画上颇有造诣。
画的右上方留了大片的空白。采荷盈盈说道:“我家小姐几日前做了这副山水花鸟图,却苦于没有好的题铭,还请各位莫弃,不吝墨宝。”
“这……”
诸位才子眉头紧锁,一时间陷入了沉寂。
其实在这里面也是由真材实料的人,只不过山水花面图自古便流传甚广,好的题铭比比皆是,这么短的时间内作出一篇能拿得出手的提铭,不可谓不难,起码也要配的上这图才是。
众人思索半晌,皆是摇头叹息。夏鸣苦笑道:“这丫头此番戏耍我们,怕是要得意许久了。”
才子们笑出声来。“这可未必,我看我们中有一人可担此任。”人群中有人说道。
人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韩林的身上。
“诸位太抬举我了,在下一介落魄书生,即使有了腹稿也万万不能与各位相提并论的。”这话说的很明显,就是我能题,但行不行就不是我说了算的。
夏鸣眼睛一亮,道:“韩兄既成竹在胸就不要推辞了,也让我等开开眼界。”
其实这一步韩林是非走不可的,之前虽说已经把才子们震撼了一把,但却远远不够的,为了下面计划的顺利实施,还缺最后的乾坤一定。
“那在下便献丑了!”韩林客气了两句,提笔刚要落下,忽然间自己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
自己原来不会写毛笔字……
我去,韩林暗暗叫苦,作为一个饱读诗书的落魄才子不会写毛笔字,说出去谁信?
眼珠急转,脸上却是不动声色,黯然把笔放下。
“韩兄这是何意?”夏鸣不解道。
韩林长长地叹了口气,一脸失神地道:“方才刚刚想起,韩某曾立下鸿志大愿,不取功名,绝不提笔!”
“这是哪门子志愿?”才子们俱是大惑,听说过不取功名不娶妻的,不生子的,不剪发的,这不提笔的还是头一次听说。
“无妨,那就由韩兄口述,在下代为执笔可好?”夏鸣没有深究,想了个折中的方法。
韩林放下心来,再次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继而点了点头,说了声有劳了。
远看山有色
近听水无声
春去花还在
人来鸟不惊
夏鸣龙舞蛇走,写的飞快,书法颇有大家之风。等韩林说完,几排小楷已然跃然纸上。
夏鸣放下笔,随众人又读了一遍,眉头轻皱,皆是不得要领。怎么看这都是普通的一首题铭诗,看不出任何奇特之处。反观韩林,只见他面带微笑,并不觉有不妥。才子们又拉不下面子请教。文人,尤为高傲清高,作不出便也罢了,再看不懂就太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