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不会写诗了
你重新变回人。
长出人的胡须，人的牙齿
仿佛很自然说出人的语言
你经过一面墙，墙上的铁钉
便不见了。它趴在你手上
轻，像一根棉
而昨天挂破你的长袍
2005.5.9乌鲁木齐
大连印象
离开它，我才敢给她写诗。
这是一座连它的结构布局在内，全不按常规出牌的城池一支支跳动的红辣椒，非火焰，似火焰张扬的泼辣和惊艳，总似欲把某种气味点燃她们出入阔绰，她们内心排满成卷的木浆纸她们总试图把流光溢彩的春天穿在身上哪怕中秋已过，春风仍旧仿佛等等，等等欲上琼楼，且，转入旁边的朱阁放下村庄和乱玉纷飞的玉米地取来可上天揽月的金刚钻，切，切2005.10来自沙漠
来见大海有很多话，是无法说出口的。
一排排细碎的白
愈到岸边，愈显突兀
全身涂着银光的小鱼
横陈在沙滩静静地休息
几株小草簇拥在土丘的弧线阳面。
见到大海，我翻开衣袋
一粒一粒地倒出沙子
我说，看，这才是你母亲。
它和他来自沙漠。
我抬头，我俯首，我摔倒
蓬莱阁立在高处，像一个词语。
2005.9.19烟台
亲爱的，我们垒个窝吧
沉寂后的四月，大雨初晴
愚笨的蚯蚓也缓缓爬出了生活的暗土层
我们穿齐衣裳，安排好车马
巨大的管风琴在天空鸣奏
我们出发，带着那块稚嫩的青瓷
道边杨柳低垂，绿色像湖水一般荡漾
敞篷马车轻松穿过楼群
春风吹拂着年轻的爱人和擦拭一新的家当
恍若我们不是在搬迁，在泛舟湖上
有一刻我仰起脸，仿佛闻到了花酒的清香
那只装着命运的坛子，从灰暗中渗出光亮
那一刻我才知道
没尝过幸福的鸟儿，不能全部阅读春风。
困境中永不屈服的人，低一低头噢
让我们对迟来的大好河山表示遗憾
对被粗砂轮打磨过的雄心表示惋惜
无论心怀愤怒的长弓，还是天大的喜悦
长久的磨难，似已夺走那些丰富表情
但是今天我要做一回强盗将它们全部抢回
亲爱的，我们垒个窝吧
我们借来瓦，我们借来河水
我们还借来椽子一样雄壮的树枝
我们愉快地劳动
新鲜的泥浆、汗水与欢乐
溅满了我们借来的屋顶，还有云梯
2006
武山西梁上的绿
爬山的拖拉机不断向我
打开一车灯一车灯的绿。
夜晚，从洛门镇到孟家山庄
绿像空气迎面扑来
我忙不迭还礼，有点目瞪口呆。
三年前栽在寒冬的那些小树
灰头土脸，身上没有一点绿。
哪像现在，浩荡的山风
沐浴过哪个器官，哪个器官
便留下绿的气息
凉的绸缎从高处往下滑行。
从父亲的眼角纹到记忆中的一首诗
它们这样叙述：长翅膀的绿。
偶尔还可以看到手电筒的光，在远处的
山林中晃动，观察那明亮、束整
直插夜空的光柱，就知道那只捉蝎子的手电
电量十足。比漫山遍野的绿还要多的
是爬行在旱土层的蝎子，一只蝎子
就是两元人民币。这些质朴的生命正在减少
好在一簇簇吸引墒情的绿
在退休的耕地上，隐隐扩大
2006.8
天水某座山上的雨
大雨，从8月26日早晨8点
一点点跌下，劈里啪啦，
在接雨的塑料布上拼命摔打。
天，已经置换了清一色的蔚蓝形象
脸变得青肿，仿佛被谁抽了巴掌。
我半个身子缩在窗台里
弟弟和母亲，在忙着系
渴与愿景混纺的绳结。凋敝的庭院
上空，那捕捉雨的大网
在水窖灰暗的目光中，匍然张开
干旱的土地，在绝望中迎来生机
山上的一切，因一场雨而改变
你听，此刻
大雨落下
喧天的锣鼓已经敲响
2006.8甘肃武山
魔法师和他的树
——读汤养宗2007年11首诗有感
读他的诗需要小心
一首就是一棵树
仿佛天气太潮湿
树皮表面
很滑，这对习惯于
将审美搁置在一件家具
一根柳枝
一座假山
一幅工笔画
上的我们
充满了危险
空气和苔藓
树梢和树干
所有的词语，都带着呼吸
而且，他们是运动的，携带某种
神秘的使命，但他们不是
陈先发，而是施世游
不是王安石，却像本·拉登
善与美披着真的铠甲
铠甲
覆在每一截树枝的表面
深掘过的啄木鸟说
这是一棵强壮的树
雪国的精灵说
这是一个魔法世界的入口
路过的人说，
树叶密了
路过的人说，树叶疏了！
2007.12.14
深山午睡
犁悬挂在柴房的一角，用坚硬的骨骼
深耕过的土粒，如今沾在犁尖。
像一个随处可见的反喻，将它的光芒蚕食。
扶持它的主人，正倒在树荫里午睡。
布质的衣衫挣脱了纽扣的束缚，自由地
敞开着。和那古铜色的胸膛一道
承接着上自树冠投下的斑驳光影。
有风吹过。吹着那雪白耀眼的光
吹着那暗淡深沉的影。
这夏日，午后。
深山，小院。
树上的大枝小枝在摇晃。
树荫里，主人酣睡。
2007.1.2续旧作
献给两个多月的小鹭
你的哭声响亮，像个健康婴儿。
世界在你眼中，是一间光线明亮的房间。
此刻，你躺在我的腿上
风在窗外徜徉，阳光挥舞着小手
粉红的窗帘微微翕动
门不语，屋里多么安详
此刻
我欣然成为一名画匠
在一张雪白的纸上
画你的蓝天白云，画你
幸福的红袄，健康的绿袜
跳跃的昨天，与平安的今天
此刻，你的呼吸轻弱而均匀
比一朵兰花更从容
红灯笼缀在日光灯下，屋子的墙
还算很白
此刻，你在沉睡
我独享这春日的静谧
如果有人忽然推门进来
我可能会有惊慌
但我知道，我仍然不能阻止
她偷窥到你脸上裸呈的恬静
与无邪的春光
2007.2.20
失魂记
你走了
你是在冬天闪了一下掉头又消失的春风
你走了
孤寂撒下一场大雪每一片雪中
都藏着个迷茫的魂灵
天空的眼睛空洞得浑圆
寒冷的化妆术凝成了一层蒙眬的薄霜
叽喳的鸟鸣打破窗玻璃上暧昧的冰花
深夜某个世界是否真的像气球一样永远走失1点钟你在桌前摆纸牌是1大还是2大暮晚时分端出的脸是滚烫还是冰凉待到春再来回顾这个冬蓝裙子好还是红裙子好许多纸飞机无法去驾驶往左走会脱离右往右走会远离左你想兼顾左右全走丢了你成了孤家寡人许多果子一点点消失了2007.1.4
夜草籽记这世界，尘土太多了。
天上的，地下的
有名的，无名的
无时无刻不在身边转悠
墓穴一样将我们埋掉
但我们一不能怨天，二不能怨地
天降雷雨地生万物
只因我们年少无知
我们舞得太欢，跳得太高
我们搅动了更多的尘土
埋葬我们。
现在，不要——
痛哭流涕，泪水
只能蓄积在海一样咸的心里。
让我们暂且
把山头按倒
在漆黑的，令人窒息的
土中
深深地，深深地扎下根去。
2007.7.20成都
漫游青城
从青城山回，我想写点什么。
第一次进入森林
的骆驼，恍如梦游。
经昼，入夜。
又像是飞。上山，
下山。连轨道
都铺满绿苔。
这，在沙漠属不可想象。
恍惚间，一团迷雾，
登上山顶。看
远处的树冠，像青铜浇铸的
城郭。啮合严密的阴阳
将道掩埋。我猜，当年
张道长的落魄，像一彪败军。
他说，无道了！就在此
扎营吧。我就是道的
开山祖师爷。
2007.7.24
注：青城山是中国道教的发源地之一。天师张陵曾在此创立了“五斗米道”，即“天师道”。
游杜甫草堂
搁置了千余年的相会
将会是怎样一幅场景
哪个大手笔，来导这出戏
我不再着那鸟乌纱
